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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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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新报副刊》四
三)那么,社会不是改进了么?并不,我虽然也是被谥为“土匪”之一,却并不想
为老前辈们饰非掩过。
农民是不来夺取政权的,源增先生又道:“任三五热心家将
皇帝推倒,自己过皇帝瘾去。
”但这时候,匪便被称为帝,除遗老外,文人学者却
都来恭维,又称反对他的为匪了。

  所以中国的国魂里大概总有这两种魂:官魂和匪魂。
这也并非硬要将我辈的魂
挤进国魂里去,贪图与教授名流的魂为伍,只因为事实仿佛是这样。
社会诸色人等,
爱看《双官诰》〔7〕,也爱看《四杰村》〔8〕,望偏安巴蜀的刘玄德成功,也愿
意打家劫舍的宋公明〔9〕得法;至少,是受了官的恩惠时候则艳羡官僚,受了官的
剥削时候便同情匪类。
但这也是人情之常;
  倘使连这一点反抗心都没有,岂不就成为万劫不复的奴才了?
  然而国情不同,国魂也就两样。
记得在日本留学时候,有些同学问我在中国最
有大利的买卖是什么,我答道:“造反。

  他们便大骇怪。
在万世一系的国度里,那时听到皇帝可以一脚踢落,就如我们
听说父母可以一棒打杀一般。
为一部分士女所心悦诚服的李景林〔10〕先生,可就
深知此意了,要是报纸上所传非虚。
今天的《京报》即载着他对某外交官的谈话道:

  “予预计于旧历正月间,当能与君在天津晤谈;若天津攻击竟至失败,则拟俟
三四月间卷土重来,若再失败,则暂投土匪,徐养兵力,以待时机”云。
但他所希
望的不是做皇帝,那大概是因为中华民国之故罢。

  所谓学界,是一种发生较新的阶级,本该可以有将旧魂灵略加湔洗之望了,但
听到“学官”的官话,和“学匪”的新名,则似乎还走着旧道路。
那末,当然也得
打倒的。
这来打倒他的是“民魂”,是国魂的第三种。
先前不很发扬,所以一闹之
后,终不自取政权,而只“任三五热心家将皇帝推倒,自己过皇帝瘾去”了。

  惟有民魂是值得宝贵的,惟有他发扬起来,中国才有真进步。
但是,当此连学
界也倒走旧路的时候,怎能轻易地发挥得出来呢?在乌烟瘴气之中,有官之所谓
“匪”和民之所谓匪;有官之所谓“民”和民之所谓民;有官以为“匪”而其实是
真的国民,有官以为“民”而其实是衙役和马弁。
所以貌似“民魂”的,有时仍不
免为“官魂”,这是鉴别魂灵者所应该十分注意的。

  话又说远了,回到本题去。
去年,自从章士钊提了“整顿学风”〔11〕的招牌,
上了教育总长的大任之后,学界里就官气弥漫,顺我者“通”〔12〕,逆我者“匪”,
官腔官话的余气,至今还没有完。
但学界却也幸而因此分清了颜色;只是代表官魂
的还不是章士钊,因为上头还有“减膳”执政〔13〕在,他至多不过做了一个官魄;
现在是在天津“徐养兵力,以待时机”了。
〔14〕我不看《甲寅》〔15〕,不知道
说些什么话:官话呢,匪话呢,民话呢,衙役马弁话呢?……





  一月二十四日。


         ※        ※         ※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六年二月一日《语丝》周刊第六十四期。

  本文发表时篇末有作者的《附记》如下:“今天到东城去教书,在新潮社看见
陈源教授的信,在北京大学门口看见《现代评论》,那《闲话》里正议论着章士钊
的《甲寅》,说‘也渐渐的有了生气了。
可见做时事文章的人官实在是做不得的,……
自然有些“土匪”不妨同时做官僚,……’这么一来,我上文的‘逆我者“匪”’,
‘官腔官话的余气’云云,就又有了‘放冷箭’的嫌疑了。
现在特地声明:我原先
是不过就一般而言,如果陈教授觉得痛了,那是中了流弹。
要我在‘至今还没有完’
之后,加一句‘如陈源等辈就是’,自然也可以。
至于‘顺我者“通”’的通字,
却是此刻所改的,那根据就在章士钊之曾称陈源为‘通品’。
别人的褒奖,本不应
拿来讥笑本人,然而陈源现就用着‘土匪’的字样。
有一回的《闲话》(《现代评
论》五十)道:‘我们中国的批评家实在太宏博了。
他们……在地上找寻窃贼,以
致整大本的剽窃,他们倒往往视而不见。
要举个例吗?还是不说吧,我实在不敢再
开罪“思想界的权威”。
’按照他这回的慷慨激昂例,如果要免于‘卑劣’且有
‘半分人气’,是早应该说明谁是土匪,积案怎样,谁是剽窃,证据如何的。
现在
倘有记得那括弧中的‘思想界的权威’六字,即曾见于《民报副刊》广告上的我的
姓名之上,就知道这位陈源教授的‘人气’有几多。

  “从此,我就以别人所说的‘东吉祥派’、‘正人君子’、‘通品’等字样,
加于陈源之上了,这回是用了一个‘通’字;我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或者以
半牙,以两牙还一牙,因为我是人,难于上帝似的铢两悉称。
如果我没有做,那是
我的无力,并非我大度,宽恕了加害于我的敌人。
还有,有些下贱东西,每以秽物
掷人,以为人必不屑较,一计较,倒是你自己失了人格。
我可要照样的掷过去,要
是他掷来。
但对于没有这样举动的人,我却不肯先动手;而且也以文字为限,‘捏
造事实’和‘散布“流言”’的鬼蜮的长技,自信至今还不屑为。
在马弁们的眼里
虽然是‘土匪’,然而‘盗亦有道’的。
记起一件别的事来了。

  前几天九校‘索薪’的时候,我也当作一个代表,因此很会见了几个前‘公理
维持会’即‘女大后援会’中人。
幸而他们倒并不将我捆送三贝子花园或运入深山,
‘投畀豺虎’,也没有实行‘割席’,将板凳锯开。
终于‘学官’‘学匪’,都化
为‘学丐’,同聚一堂,大讨其欠账,——
  自然是讨不来。
记得有一个洋鬼子说过:中国先是官国,后来是土匪国,将来
是乞丐国。
单就学界而论,似乎很有点上这轨道了。
想来一定有些人要后悔,去年
竟抱了‘有奶不是娘’主义,来反对章士钊的罢。

  一月二十五日东壁灯下写。

  〔2〕《国魂》 国家主义派所办的一种旬刊,一九二五年十月在北京创刊,次
年一月改为周刊。
该刊第九期(一九二五年十二月三十日)载有姜华的《学匪与学
阀》一文,主要意思是煽动北京的学生起来打倒马裕藻一派的所谓“学匪”(按马
裕藻是当时反对章士钊、杨荫榆的女师大教员之一);但又故作公正地小骂了章士
钊几句。
这里说到《京报副刊》,是因为一九二六年一月十日该刊载有何曾亮(即
周作人)驳斥姜华的《国魂之学匪观》一文。

  〔3〕汉朝选用人材的制度中,有推举“孝子”和“廉士”做官的一项办法,因
此社会上就产生了许多虚伪矫情的事情。
《太平御览》卷四一一引刘向《孝子图》
记郭巨埋儿的事说:“郭巨,河内温人。
甚富,父没,分财二千万为两,分与两弟,
己独取母供养。
……妻产男,虑养之则妨供养,乃令妻抱儿,欲掘地埋之。
于土中
得金一釜,上有铁券云:‘赐孝子郭巨。
’……遂得兼养儿。
”又卷四八二引干宝
《搜神记》记丁兰刻木的事说:“丁兰,河内野王人。
年十五,丧母,乃刻木作母
事之,供养如生。
邻人有所借,木母颜和则与,不和不与。
后邻人忿兰,盗斫木母,
应刀血出。
兰乃殡殓,报仇。
汉宣帝嘉之,拜中大夫。

  〔4〕理学 亦称道学,即宋代程颢、程颐、朱熹等人阐释儒家学说而形成的唯
心主义思想体系。
当时那些理学家在服装上也往往和一般人不同。
如《程氏外书》
记程颐的服装说:“先生常服茧袍,高帽檐劣半寸,系绦。
曰:此野人之服也。


  〔5〕帖括 科举考试文体之名。
唐代考试制度,明经科以“帖经”试士。
《文
献通考·选举二》:“凡举司课试之法:帖经者,以所习之经,掩其两端,中间惟
开一行,裁纸为帖。
”后考生因帖经难记,就总括经文编成歌诀,叫帖括。
后世因
称科举应试的文章为帖括;这里是指清代的制义,即八股文。
“且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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