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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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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脸和衣服都很脏,而且丑得可以。但是连殳的眼里却即刻发出欢喜的光来了,连
忙站起,向客厅间壁的房里走,一面说道:
  “大良,二良,都来!你们昨天要的口琴,我已经买来了。”
  孩子们便跟着一齐拥进去,立刻又各人吹着一个口琴一拥而出,一出客厅门,
不知怎的便打将起来。有一个哭了。
  “一人一个,都一样的。不要争呵!”他还跟在后面嘱咐。
  “这么多的一群孩子都是谁呢?”我问。
  “是房主人的。他们都没有母亲,只有一个祖母。”
  “房东只一个人么?”
  “是的。他的妻子大概死了三四年了罢,没有续娶。——否则,便要不肯将余
屋租给我似的单身人。”他说着,冷冷地微笑了。
  我很想问他何以至今还是单身,但因为不很熟,终于不好开口。
  只要和连殳一熟识,是很可以谈谈的。他议论非常多,而且往往颇奇警。使人
不耐的倒是他的有些来客,大抵是读过《沉沦》〔4〕的罢,时常自命为“不幸的青
年”或是“零余者”,螃蟹一般懒散而骄傲地堆在大椅子上,一面唉声叹气,一面
皱着眉头吸烟。还有那房主的孩子们,总是互相争吵,打翻碗碟,硬讨点心,乱得
人头昏。但连殳一见他们,却再不像平时那样的冷冷的了,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宝
贵。听说有一回,三良发了红斑痧,竟急得他脸上的黑气愈见其黑了;不料那病是
轻的,于是后来便被孩子们的祖母传作笑柄。
  “孩子总是好的。他们全是天真……。”他似乎也觉得我有些不耐烦了,有一
天特地乘机对我说。
  “那也不尽然。”我只是随便回答他。
  “不。大人的坏脾气,在孩子们是没有的。后来的坏,如你平日所攻击的坏,
那是环境教坏的。原来却并不坏,天真……。我以为中国的可以希望,只在这一点。”

  “不。如果孩子中没有坏根苗,大起来怎么会有坏花果?譬如一粒种子,正因
为内中本含有枝叶花果的胚,长大时才能够发出这些东西来。何尝是无端……。”
我因为闲着无事,便也如大人先生们一下野,就要吃素谈禅〔5〕一样,正在看佛经。
佛理自然是并不懂得的,但竟也不自检点,一味任意地说。
  然而连殳气忿了,只看了我一眼,不再开口。我也猜不出他是无话可说呢,还
是不屑辩。但见他又显出许久不见的冷冷的态度来,默默地连吸了两枝烟;待到他
再取第三枝时,我便只好逃走了。
  这仇恨是历了三月之久才消释的。原因大概是一半因为忘却,一半则他自己竟
也被“天真”的孩子所仇视了,于是觉得我对于孩子的冒渎的话倒也情有可原。但
这不过是我的推测。其时是在我的寓里的酒后,他似乎微露悲哀模样,半仰着头道:

  “想起来真觉得有些奇怪。我到你这里来时,街上看见一个很小的小孩,拿了
一片芦叶指着我道:杀!他还不很能走路……。”
  “这是环境教坏的。”
  我即刻很后悔我的话。但他却似乎并不介意,只竭力地喝酒,其间又竭力地吸
烟。
  “我倒忘了,还没有问你,”我便用别的话来支梧,“你是不大访问人的,怎
么今天有这兴致来走走呢?我们相识有一年多了,你到我这里来却还是第一回。”

  “我正要告诉你呢:你这几天切莫到我寓里来看我了。我的寓里正有很讨厌的
一大一小在那里,都不像人!”
  “一大一小?这是谁呢?”我有些诧异。
  “是我的堂兄和他的小儿子。哈哈,儿子正如老子一般。”
  “是上城来看你,带便玩玩的罢?”
  “不。说是来和我商量,就要将这孩子过继给我的。”
  “呵!过继给你?”我不禁惊叫了,“你不是还没有娶亲么?”
  “他们知道我不娶的了。但这都没有什么关系。他们其实是要过继给我那一间
寒石山的破屋子。我此外一无所有,你是知道的;钱一到手就化完。只有这一间破
屋子。他们父子的一生的事业是在逐出那一个借住着的老女工。”
  他那词气的冷峭,实在又使我悚然。但我还慰解他说:
  “我看你的本家也还不至于此。他们不过思想略旧一点罢了。譬如,你那年大
哭的时候,他们就都热心地围着使劲来劝你……。”
  “我父亲死去之后,因为夺我屋子,要我在笔据上画花押,我大哭着的时候,
他们也是这样热心地围着使劲来劝我……。”他两眼向上凝视,仿佛要在空中寻出
那时的情景来。
  “总而言之:关键就全在你没有孩子。你究竟为什么老不结婚的呢?”我忽而
寻到了转舵的话,也是久已想问的话,觉得这时是最好的机会了。
  他诧异地看着我,过了一会,眼光便移到他自己的膝髁上去了,于是就吸烟,
没有回答。

                                   三

  但是,虽在这一种百无聊赖的境地中,也还不给连殳安住。渐渐地,小报上有
匿名人来攻击他,学界上也常有关于他的流言,可是这已经并非先前似的单是话柄,
大概是于他有损的了。我知道这是他近来喜欢发表文章的结果,倒也并不介意。S城
人最不愿意有人发些没有顾忌的议论,一有,一定要暗暗地来叮他,这是向来如此
的,连殳自己也知道。但到春天,忽然听说他已被校长辞退了。这却使我觉得有些
兀突;其实,这也是向来如此的,不过因为我希望着自己认识的人能够幸免,所以
就以为兀突罢了,S城人倒并非这一回特别恶。
  其时我正忙着自己的生计,一面又在接洽本年秋天到山阳去当教员的事,竟没
有工夫去访问他。待到有些余暇的时候,离他被辞退那时大约快有三个月了,可是
还没有发生访问连殳的意思。有一天,我路过大街,偶然在旧书摊前停留,却不禁
使我觉到震悚,因为在那里陈列着的一部汲古阁初印本《史记索隐》〔6〕,正是连
殳的书。他喜欢书,但不是藏书家,这种本子,在他是算作贵重的善本,非万不得
已,不肯轻易变卖的。难道他失业刚才两三月,就一贫至此么?虽然他向来一有钱
即随手散去,没有什么贮蓄。于是我便决意访问连殳去,顺便在街上买了一瓶烧酒,
两包花生米,两个熏鱼头。
  他的房门关闭着,叫了两声,不见答应。我疑心他睡着了,更加大声地叫,并
且伸手拍着房门。
  “出去了罢!”大良们的祖母,那三角眼的胖女人,从对面的窗口探出她花白
的头来了,也大声说,不耐烦似的。
  “那里去了呢?”我问。
  “那里去了?谁知道呢?——他能到那里去呢,你等着就是,一会儿总会回来
的。”
  我便推开门走进他的客厅去。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7〕,满眼是凄凉
和空空洞洞,不但器具所余无几了,连书籍也只剩了在S城决没有人会要的几本洋装
书。屋中间的圆桌还在,先前曾经常常围绕着忧郁慷慨的青年,怀才不遇的奇士和
腌脏吵闹的孩子们的,现在却见得很闲静,只在面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我就在
桌上放了酒瓶和纸包,拖过一把椅子来,靠桌旁对着房门坐下。
  的确不过是“一会儿”,房门一开,一个人悄悄地阴影似的进来了,正是连殳。
也许是傍晚之故罢,看去仿佛比先前黑,但神情却还是那样。
  “阿!你在这里?来得多久了?”他似乎有些喜欢。
  “并没有多久。”我说,“你到那里去了?”
  “并没有到那里去,不过随便走走。”
  他也拖过椅子来,在桌旁坐下;我们便开始喝烧酒,一面谈些关于他的失业的
事。但他却不愿意多谈这些;他以为这是意料中的事,也是自己时常遇到的事,无
足怪,而且无可谈的。他照例只是一意喝烧酒,并且依然发些关于社会和历史的议
论。不知怎地我此时看见空空的书架,也记起汲古阁初印本的《史记索隐》,忽而
感到一种淡漠的孤寂和悲哀。
  “你的客厅这么荒凉……。近来客人不多了么?”
  “没有了。他们以为我心境不佳,来也无意味。心境不佳,实在是可以给人们
不舒服的。冬天的公园,就没有人去……。”
  他连喝两口酒,默默地想着,突然,仰起脸来看着我问道,“你在图谋的职业
也还是毫无把握罢?……”
  我虽然明知他已经有些酒意,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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