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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番“番饼”的简称。旧时我国某些地区称从外国流入的银币为番饼(后来
也泛指银元)。
〔8〕“玉皇香案吏”旧时附庸风雅的文人,常从古人诗词中摘取词句作为别号。
“玉皇香案吏”见于唐代元稹《以州宅夸于乐天》:“我是玉皇香案吏,谪居犹得
住蓬莱。”
〔9〕乩坛扶乩的场所。扶乩是一种迷信活动,由二人扶一丁字形木架,使下垂
一端在沙盘上划字,假托为神鬼所示。
〔10〕蕊珠仙子道教传说中的仙女,所居之处称为蕊珠宫。唐代赵嘏《赠道者》:
“华盖飘飘绿鬓翁,往来朝谒蕊珠宫。”
〔11〕青眼《晋书·阮籍传》载:晋代阮籍以白眼看他憎恶的人,用青眼看他
器重的人。后来“加青眼”就被用作表示器重和喜爱。
〔12〕两仪原指天地,见《易经·系辞传》。后也用以指称男女。
〔13〕书脑线装书打眼穿线的地方。
〔14〕石勒(274—333)羯族人,西晋末年于山东聚众起兵,逐渐发展成割据
势力,后灭前赵,建立政权,史称后赵。
〔15〕“淝水之战”指公元三八三年,东晋军队在安徽淝水以八万兵力大败前
秦苻坚近百万大军的战役。据《晋书·苻坚载记》:在交战中苻坚登城远望;把八
公山上的草木都错看成是晋军。成语“草木皆兵”即由此而来。
〔16〕拓跋氏古代鲜卑族的一支。公元三八六年拓跋珪自立为魏王,后日益强
大,据有黄河以北各地。公元三九八年,拓跋珪建都平城(今山西大同),称帝改
元,史称北魏。
〔17〕“清一色”打麻将的用语。指某一家手中所掌握的牌全由一种花色组成。
孤独者
一
我和魏连殳相识一场,回想起来倒也别致,竟是以送殓始,以送殓终。
那时我在S城,就时时听到人们提起他的名字,都说他很有些古怪:所学的是动
物学,却到中学堂去做历史教员;对人总是爱理不理的,却常喜欢管别人的闲事;
常说家庭应该破坏,一领薪水却一定立即寄给他的祖母,一日也不拖延。此外还有
许多零碎的话柄;总之,在S城里也算是一个给人当作谈助的人。有一年的秋天,我
在寒石山的一个亲戚家里闲住;他们就姓魏,是连殳的本家。但他们却更不明白他,
仿佛将他当作一个外国人看待,说是“同我们都异样的”。
这也不足为奇,中国的兴学虽说已经二十年了,寒石山却连小学也没有。全山
村中,只有连殳是出外游学的学生,所以从村人看来,他确是一个异类;但也很妒
羡,说他挣得许多钱。
到秋末,山村中痢疾流行了;我也自危,就想回到城中去。那时听说连殳的祖
母就染了病,因为是老年,所以很沉重;山中又没有一个医生。所谓他的家属者,
其实就只有一个这祖母,雇一名女工简单地过活;他幼小失了父母,就由这祖母抚
养成人的。听说她先前也曾经吃过许多苦,现在可是安乐了。但因为他没有家小,
家中究竟非常寂寞,这大概也就是大家所谓异样之一端罢。
寒石山离城是旱道一百里,水道七十里,专使人叫连殳去,往返至少就得四天。
山村僻陋,这些事便算大家都要打听的大新闻,第二天便轰传她病势已经极重,专
差也出发了;可是到四更天竟咽了气,最后的话,是:“为什么不肯给我会一会连
殳的呢?……”
族长,近房,他的祖母的母家的亲丁,闲人,聚集了一屋子,豫计连殳的到来,
应该已是入殓的时候了。寿材寿衣早已做成,都无须筹画;他们的第一大问题是在
怎样对付这“承重孙”〔2〕,因为逆料他关于一切丧葬仪式,是一定要改变新花样
的。聚议之后,大概商定了三大条件,要他必行。一是穿白,二是跪拜,三是请和
尚道士做法事〔3〕。总而言之:是全都照旧。
他们既经议妥,便约定在连殳到家的那一天,一同聚在厅前,排成阵势,互相
策应,并力作一回极严厉的谈判。村人们都咽着唾沫,新奇地听候消息;他们知道
连殳是“吃洋教”的“新党”,向来就不讲什么道理,两面的争斗,大约总要开始
的,或者还会酿成一种出人意外的奇观。
传说连殳的到家是下午,一进门,向他祖母的灵前只是弯了一弯腰。族长们便
立刻照豫定计画进行,将他叫到大厅上,先说过一大篇冒头,然后引入本题,而且
大家此唱彼和,七嘴八舌,使他得不到辩驳的机会。但终于话都说完了,沉默充满
了全厅,人们全数悚然地紧看着他的嘴。只见连殳神色也不动,简单地回答道:
“都可以的。”
这又很出于他们的意外,大家的心的重担都放下了,但又似乎反加重,觉得太
“异样”,倒很有些可虑似的。打听新闻的村人们也很失望,口口相传道,“奇怪!
他说‘都可以’哩!我们看去罢!”都可以就是照旧,本来是无足观了,但他们也
还要看,黄昏之后,便欣欣然聚满了一堂前。
我也是去看的一个,先送了一份香烛;待到走到他家,已见连殳在给死者穿衣
服了。原来他是一个短小瘦削的人,长方脸,蓬松的头发和浓黑的须眉占了一脸的
小半,只见两眼在黑气里发光。那穿衣也穿得真好,井井有条,仿佛是一个大殓的
专家,使旁观者不觉叹服。寒石山老例,当这些时候,无论如何,母家的亲丁是总
要挑剔的;他却只是默默地,遇见怎么挑剔便怎么改,神色也不动。站在我前面的
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太,便发出羡慕感叹的声音。
其次是拜;其次是哭,凡女人们都念念有词。其次入棺;其次又是拜;又是哭,
直到钉好了棺盖。沉静了一瞬间,大家忽而扰动了,很有惊异和不满的形势。我也
不由的突然觉到:连殳就始终没有落过一滴泪,只坐在草荐上,两眼在黑气里闪闪
地发光。
大殓便在这惊异和不满的空气里面完毕。大家都怏怏地,似乎想走散,但连殳
却还坐在草荐上沉思。忽然,他流下泪来了,接着就失声,立刻又变成长嚎,像一
匹受伤的狼,当深夜在旷野中嗥叫,惨伤里夹杂着愤怒和悲哀。这模样,是老例上
所没有的,先前也未曾豫防到,大家都手足无措了,迟疑了一会,就有几个人上前
去劝止他,愈去愈多,终于挤成一大堆。但他却只是兀坐着号啕,铁塔似的动也不
动。
大家又只得无趣地散开;他哭着,哭着,约有半点钟,这才突然停了下来,也
不向吊客招呼,径自往家里走。接着就有前去窥探的人来报告:他走进他祖母的房
里,躺在床上,而且,似乎就睡熟了。
隔了两日,是我要动身回城的前一天,便听到村人都遭了魔似的发议论,说连
殳要将所有的器具大半烧给他祖母,余下的便分赠生时侍奉,死时送终的女工,并
且连房屋也要无期地借给她居住了。亲戚本家都说到舌敝唇焦,也终于阻当不住。
恐怕大半也还是因为好奇心,我归途中经过他家的门口,便又顺便去吊慰。他
穿了毛边的白衣出见,神色也还是那样,冷冷的。我很劝慰了一番;他却除了唯唯
诺诺之外,只回答了一句话,是:
“多谢你的好意。”
二
我们第三次相见就在这年的冬初,S城的一个书铺子里,大家同时点了一点头,
总算是认识了。但使我们接近起来的,是在这年底我失了职业之后。从此,我便常
常访问连殳去。一则,自然是因为无聊赖;二则,因为听人说,他倒很亲近失意的
人的,虽然素性这么冷。但是世事升沉无定,失意人也不会我一投名片,他便接见
了。两间连通的客厅,并无什么陈设,不过是桌椅之外,排列些书架,大家虽说他
是一个可怕的“新党”,架上却不很有新书。他已经知道我失了职业;但套话一说
就完,主客便只好默默地相对,逐渐沉闷起来。我只见他很快地吸完一枝烟,烟蒂
要烧着手指了,才抛在地面上。
“吸烟罢。”他伸手取第二枝烟时,忽然说。
我便也取了一枝,吸着,讲些关于教书和书籍的,但也还觉得沉闷。我正想走
时,门外一阵喧嚷和脚步声,四个男女孩子闯进来了。大的八九岁,小的四五岁,
手脸和衣服都很脏,而且丑得可以。但是连殳的眼里却即刻发出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