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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新月》月刊里的创作——是创作呀!——《搬家》第八页上,举出一段文字来
——
“小鸡有耳朵没有?”
“我没看见过小鸡长耳朵的。”
“它怎样听见我叫它呢?”她想到前天四婆告诉她的耳朵是管听东西,眼是管
看东西的。
“这个蛋是白鸡黑鸡?”枝儿见四婆没答她,站起来摸着蛋子又问。
“现在看不出来,等孵出小鸡才知道。”
“婉儿姊说小鸡会变大鸡,这些小鸡也会变大鸡么?”
“好好的喂它就会长大了,像这个鸡买来时还没有这样大吧?”
也够了,“文字”是懂得的,也无须伸出手指来寻线索,但我不“等着”了,
以为就这一段看,是既不“爽快”,而且和不创作是很少区别的。
临末,梁先生还有一个诘问:“中国文和外国文是不同的,……翻译之难即在
这个地方。假如两种文中的文法句法词法完全一样,那么翻译还成为一件工作吗?……
我们不妨把句法变换一下,以使读者能懂为第一要义,因为‘硬着头皮’不是一件
愉快的事,并且‘硬译’也不见得能保存‘原来的精悍的语气’。假如‘硬译’而
还能保存‘原来的精悍的语气’,那真是一件奇迹,还能说中国文是有‘缺点’吗?”
我倒不见得如此之愚,要寻求和中国文相同的外国文,或者希望“两种文中的文法
句法词法完全一样”。我但以为文法繁复的国语,较易于翻译外国文,语系相近的,
也较易于翻译,而且也是一种工作。荷兰翻德国,俄国翻波兰,能说这和并不工作
没有什么区别么?日本语和欧美很“不同”,但他们逐渐添加了新句法,比起古文
来,更宜于翻译而不失原来的精悍的语气,开初自然是须“找寻句法的线索位置”,
很给了一些人不“愉快”的,但经找寻和习惯,现在已经同化,成为己有了。中国
的文法,比日本的古文还要不完备,然而也曾有些变迁,例如《史》《汉》不同于
《书经》⒃,现在的白话文又不同于《史》《汉》;有添造,例如唐译佛经,元译
上谕,⒄当时很有些“文法句法词法”是生造的,一经习用,便不必伸出手指,就
懂得了。现在又来了“外国文”,许多句子,即也须新造,——说得坏点,就是硬
造。据我的经验,这样译来,较之化为几句,更能保存原来的精悍的语气,但因为
有待于新造,所以原先的中国文是有缺点的。有什么“奇迹”,干什么“吗”呢?
但有待于“伸出手指”,“硬着头皮”,于有些人自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不
过我是本不想将“爽快”或“愉快”来献给那些诸公的,只要还有若干的读者能够
有所得,梁实秋先生“们”的苦乐以及无所得,实在“于我如浮云”⒅。
但梁先生又有本不必求助于无产文学理论,而仍然很不了了的地方,例如他说,
“鲁迅先生前些年翻译的文学,例如厨川白村⒆的《苦闷的象征》,还不是令人看
不懂的东西,但是最近翻译的书似乎改变风格了。”只要有些常识的人就知道:
“中国文和外国文是不同的”,但同是一种外国文,因为作者各人的做法,而“风
格”和“句法的线索位置”也可以很不同。句子可繁可简,名词可常可专,决不会
一种外国文,易解的程度就都一式。我的译《苦闷的象征》,也和现在一样,是按
板规逐句,甚而至于逐字译的,然而梁实秋先生居然以为不能看懂者,乃是原文原
是易解的缘故,也因为梁实秋先生是中国新的批评家了的缘故,也因为其中硬造的
句法,是比较地看惯了的缘故。若在三家村里,专读《古文观止》⒇的学者们,看
起来又何尝不比“天书”还难呢。
三
但是,这回的“比天书还难”的无产文学理论的译本们,却给了梁先生不小的
影响。看不懂了,会有影响,虽然好像滑稽,然而是真的,这位批评家在《文学是
有阶级性的吗?》里说:“我现在批评所谓无产文学理论,也只能根据我所能了解
的一点材料而已。”(21)这就是说:因此而对于这理论的知识,极不完全了。
但对于这罪过,我们(包含一切“天书”译者在内,故曰“们”)也只能负一
部分的责任,一部分是要作者自己的胡涂或懒惰来负的。“什么卢那卡尔斯基,蒲
力汗诺夫”的书我不知道,若夫“婆格达诺夫之类”的三篇论文(22)和托罗兹基的
半部《文学与革命》(23),则确有英文译本的了。英国没有“鲁迅先生”,译文定
该非常易解。梁先生对于伟大的无产文学的产生,曾经显示其“等着,等着,等着”
的耐心和勇气,这回对于理论,何不也等一下子,寻来看了再说呢。不知其有而不
求曰胡涂,知其有而不求曰懒惰,如果单是默坐,这样也许是“爽快”的,然而开
起口来,却很容易咽进冷气去了。
例如就是那篇《文学是有阶级性的吗?》的高文,结论是并无阶级性。要抹杀
阶级性,我以为最干净的是吴稚晖(24)先生的“什么马克斯牛克斯”以及什么先生
的“世界上并没有阶级这东西”的学说。那么,就万喙息响,天下太平。但梁先生
却中了一些“什么马克斯”毒了,先承认了现在许多地方是资产制度,在这制度之
下则有无产者。不过这“无产者本来并没有阶级的自觉。是几个过于富同情心而又
态度褊激的领袖把这个阶级观念传授了给他们”,(25)要促起他们的联合,激发他
们争斗的欲念。不错,但我以为传授者应该并非由于同情,却因了改造世界的思想。
况且“本无其物”的东西,是无从自觉,无从激发的,会自觉,能激发,足见那是
原有的东西。原有的东西,就遮掩不久,即如格里莱阿(26)说地体运动,达尔文(2
7)说生物进化,当初何尝不或者几被宗教家烧死,或者大受保守者攻击呢,然而现
在人们对于两说,并不为奇者,就因为地体终于在运动,生物确也在进化的缘故。
承认其有而要掩饰为无,非有绝技是不行的。
但梁先生自有消除斗争的办法,以为如卢梭所说:“资产是文明的基础”,(2
8)“所以攻击资产制度,即是反抗文明”,“一个无产者假如他是有出息的,只消
辛辛苦苦诚诚实实的工作一生,多少必定可以得到相当的资产。这才是正当的生活
斗争的手段。”我想,卢梭去今虽已百五十年,但当不至于以为过去未来的文明,
都以资产为基础。(但倘说以经济关系为基础,那自然是对的。)希腊印度,都有
文明,而繁盛时俱非在资产社会,他大概是知道的;倘不知道,那也是他的错误。
至于无产者应该“辛辛苦苦”爬上有产阶级去的“正当”的方法,则是中国有钱的
老太爷高兴时候,教导穷工人的古训,在实际上,现今正在“辛辛苦苦诚诚实实”
想爬上一级去的“无产者”也还多。然而这是还没有人“把这个阶级观念传授了给
他们”的时候。一经传授,他们可就不肯一个一个的来爬了,诚如梁先生所说,
“他们是一个阶级了,他们要有组织了,他们是一个集团了,于是他们便不循常轨
的一跃而夺取政权财权,一跃而为统治阶级。”但可还有想“辛辛苦苦诚诚实实工
作一生,多少必定可以得到相当的资产”的“无产者”呢?自然还有的。然而他要
算是“尚未发财的有产者”了。梁先生的忠告,将为无产者所呕吐了,将只好和老
太爷去互相赞赏而已了。
那么,此后如何呢?梁先生以为是不足虑的。因为“这种革命的现象不能是永
久的,经过自然进化之后,优胜劣败的定律又要证明了,还是聪明才力过人的人占
优越的地位,无产者仍是无产者”。但无产阶级大概也知道“反文明的势力早晚要
被文明的势力所征服”,所以“要建立所谓‘无产阶级文化’,……这里面包括文
艺学术”(29)。
自此以后,这才入了文艺批评的本题。
四
梁先生首先以为无产者文学理论的错误,是“在把阶级的束缚加在文学上面”,
因为一个资本家和一个劳动者,有不同的地方,但还有相同的地方,“他们的人性
(这两字原本有套圈)并没有两样”,例如都有喜怒哀乐,都有恋爱(但所“说的
是恋爱的本身,不是恋爱的方式”),“文学就是表现这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