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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是小菜一碟。我们只好无可奈何地跟在格林后面。
“看来狼的确不可牵。”亦风边走边说。
“一次实验不说明问题,我明天换条绳索再试试。”我捡起断成两截的绳索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拍拍手上的尘土,仍旧心有不甘。
然而,事与愿违,那以后的日子里格林经常趁我不备抢了绳索,扔在水池、草丛、下水道这些我找也找不到的地方。格林还咬断了无数条肩带,他明白了肩带的作用,再也不像第一次那样好奇平静地接受它的束缚,每次都歇斯底里地狂挣,甚至张口就咬,要给他套上肩带是极其困难的事情。牵狼的尝试更是屡牵屡抗,我心疼格林的小爪子不敢硬拖,放开绳索,他就很开心地在草丛里扑腾,反而时不时地要回头等我跟上他,或者到我身边来蹭一下,跟我亲近一番。其实格林挺愿意与我一路同行,但他就是不能忍受像狗一样被人牵着走的奴性感觉。爱你,才跟你走,但绝不放弃骨气和尊严。
一来二去,为牵狼的事情折腾了半月有余,我们终于达成了一个尴尬的“协定”,格林允许我们之间有一根绳索的维系,但条件是他要走在前面,要随他的意愿漫步,我只能无条件地被他拖着走,路线也只能由他来决定。我若不从,他立刻咬断绳子把我丢在路边。为了保住绳子,我只好依着他,于是我经常被他拖进绿化带,或者不情愿地穿过能刮破裙子的灌木丛,有时候我抓抓脑袋直犯迷糊——到底是我遛他还是他遛我?
狼跟狗的性格完全不同。也许对狗而言,为了人类赐予的食物,狗甘心套上绳索受人驱使,主人用绳子役使和控制自己是理所当然的。
就拿狐狸来说,他长期适应了绳子的约束,只要拿起绳索,狐狸自己就跑过来伸着脖子非常合作地让我拴住他,然后就乖乖地待在原地睡觉或啃骨头自得其乐。我犯懒不想弯腰的时候,甚至用一只脚丫子都能给他套上绳索,这家伙就这么合作。
有一次,家里来了陌生人,狐狸立刻恪尽职守地向门口冲去,刚冲了几步就人立起来,远远地朝门口汪汪大叫着不再前进,并不断在一个扇形的区域万分焦急地徘徊。我和亦风对他这奇怪的动作很是疑惑,后来仔细观察分析才领悟——原来之前我曾将狐狸拴在那里,但松松的绳索早已脱落,而陌生人到来后狐狸刚要跑去门口,突然他的心理暗示告诉他“我已经被拴住了”,于是狐狸始终在绳索最长距离的扇形范围内游走大叫,甚至直立起来的时候都俨然身后绷着一根绳索,像被催眠了一般。
为证实我们的这一猜想,我专门试验了几次,叫过狐狸来,仅仅拿绳索在他脖子后面比画了一下,或者勾住他几根毛,他果然就老老实实地坐在原地,一个多小时都没离开,直到我又比画了一下解开绳索的动作他才跑开。
对狗而言,主人的命令是“圣经”,可对狼而言,自由才是“圣经”!无论条件多么优厚,食物多么丰盛,都休想让狼用自由来交换。
看来,电视里能牵着走的狼估计都是在笼子里驯化了好几代的,从小就不知道原本属于自己的世界有多广阔,也不知道自由的概念。而格林直接来自原生荒野,喝过野狼妈妈的奶,在他心中自由至上的信仰是坚不可摧的。狼,绝不把自己的命运牵在别人的手里。
小野狼格林,叫得过来,牵不过来!
第07章 天台上的狼嗥
格林是见了肉不要命的家伙,可是有时也会例外地把我看得比肉食更重要,比如我刚买菜回家,递给他一只冻鸡,饥肠辘辘的格林会匆匆忙忙撕下一块鸡翅膀跑到我面前,使劲蹦跳着,做出想抱我舔我的样子。他急切地呜呜叫着,似乎在倾诉我离开的时间里他对我的狂热想念,唯恐欢迎仪式不够热烈我感受不到他的激情。但与此同时,他又舍不得放掉嘴上叼着的美味鸡翅膀,边和我亲热,边护着鸡翅,着急纠结的可爱状每每令我受宠若惊。我有时会想,咱们天天都在一起,出门买菜不过半个小时而已,至于像久别重逢那么夸张吗?
格林走路渐渐灵巧轻盈,有了他父母的步态,不像当初那样叉着腿走路。随着运动量的加大,他的四肢越来越稳健,能在静止状态下瞬间提速,像炮弹一样把自己射出去,也能长时间不知疲累地轻快奔跑,我逐渐跟不上了。他能轻而易举地把我甩在身后,得意地回头,见我没跟上就站在前面等,或者又回过头来绕着我转圈催促,每次散步时他总是像忠实的卫星一样围绕着我,从不让我远离他的视线。随着格林的体型和模样越来越狼味儿十足,他引来越来越高的回头率和询问,我也越来越紧张,白天不敢带他出去逛街了,我只好让他在楼顶天台上活动,天台有两千多平米的无人空间,可供他跑一跑。晚上,借着夜色的掩护,我和亦风才能偷偷地带他出去跑跑。每当穿越光影闪动的马路,面对车水马龙,格林就畏缩不前,我得抱着他过街。走到阴暗处,格林莹莹反光的眼睛才提醒了我,在漆黑的原野中,光是何等重要的信号?没有人烟的地方,夜晚的光亮往往是动物的眼睛,而大街上那么多铁甲动物圆睁着两只发光的大眼睛呼啸而过,怎不叫他害怕?
可怜我的格林本应属于自然,却在这钢筋混凝土的森林中成长,在灯火阑珊处谱写着另类的曲调。
日子像童谣一样柔缓轻快。我和格林越来越多地互相琢磨解读,尽可能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意图和需要,理解对方的行为方式和肢体语言。
狼嗥,这是让无数人恐惧又痴迷的神秘语言……
格林的第一声嗥叫算是比较晚的了,如果在狼群中,有狼父狼母狼兄弟的领唱也许要早得多,而他却时常在邻居狗的带领下发出狗一样的嘶哑顿音:“花!花!”
两个月大的格林其听觉已经日趋成熟,两只耳朵直挺挺地竖立,随着他接收到的声音一张一合,就像一只大蝴蝶停歇在脑袋上一样。这样快速长大的耳朵让我越来越惊异,总想好好摸一摸感受一下。我记得狐狸的狗耳朵虽然也是支棱起来的,但却软绵绵松垮垮的,我揉搓狐狸的耳朵甚至拧一拧,他一点都不会反抗,还很享受而顺从地舔我的手腕,仿佛主人拧狗耳朵,那都是理所应当的。而格林的狼耳朵却异常坚挺,用手压下去再放开会“噗”的一声弹起来,有时连他自己都会被这声音吓一跳。我轻轻挠格林耳根子的时候他还比较惬意,有时还歪着脑袋就着我的手指头,调整一个最舒服的角度给我,但格林能接受轻柔平等的抚摸,却绝不接受肆意揪耳朵甚至揉搓扭转的待遇。
有一次我和亦风在楼顶天台上陪格林玩的时候,看着那双硬挺傲气的耳朵,执意想跟格林开个玩笑,他却坚决不让我把他的耳朵弄得有一点变形,我硬抓住他的嘴巴不让他反抗,然后把他的两只耳朵都向头顶折翻过来,耳朵芯儿里的狼毫就像菊花一样绽放出来,绒绒地顶在头顶活像戴了一顶雷锋帽。坚挺的狼耳朵一旦翻折就不像软绵绵的狗耳朵那样自己能散落复原。格林生气了,呼呼地吼着严正抗议:“不许玩我的耳朵!”我笑着赶忙松手,格林立刻将头“啪啦啪啦”一阵猛甩,两只耳朵立刻恢复原样。
亦风笑着说:“看见了吧,他可绝不是‘耳朵’,让人任意‘执牛耳’的是奴才,即使面对的是抚养他的人,狼也绝不接受奴才的待遇。”
这对狼耳朵接收到外界的声音越多,格林越想作出回应,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他更加渴望沟通。看来仅仅唤子的呜呜声已经不能满足格林对传情达意的需求了,他更多的时候会竖起耳朵聆听我说话,分析我的每一句话,结合我的肢体语言、表情、声音的轻重缓急等分别向他传达一些什么意思。他琢磨我的喜怒哀乐,而我也同样开始琢磨他的表达方式。
亦风煞费苦心地从他的工作室为我搬来录音监测设备,我录下格林的发音,描绘出音频线,再和一些纪录片中的录音和表达方式反复比较。但困扰我的是,一些纪录片中的狼声是后期配音,和狼当时的肢体语言以及发声之后的行为并不相符。
这天亦风兴高采烈地找到我:“我给你寻到了一样好东西,狼谷狼山的现场录音,绝不会掺假了。”
我如获至宝,立刻戴着耳机听并学起来。亦风饶有兴致地看我认真揣摩,笑呵呵地问:“有一个问题哦,这些可都是国外的科学家录下的狼嗥,你说这狼嗥会不会有方言啊?将来格林要是学得满口外语你说中国狼能听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