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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瞧去?”亦风不甘心。我犹豫地看着窗外降临的夜幕摇摇头,狼的情况不明确,夜晚不敢轻举妄动。况且狼的心思很难揣测,万一把我们视为敌人,我和亦风贸然出去如有意外连个救命的人都没有,野狼可不是我们所熟悉的格林,虽然无数的纪录片中都说过狼是很怕羞的动物,不会轻易攻击人,可临到自己亲身体验了,还是有点心虚。眼下的情况还是先看看格林站在哪边,只有格林才可能成为人狼沟通的唯一桥梁。我把门打开让格林出去,既然他们已经认识了就静观其变吧。
“你看清楚了吗?”我问亦风。
亦风摸出他的望远镜打望窗外,说:“我提水上山的时候看见的,当时以为是格林,进屋才发现不对。老天爷,日盼夜盼盼野狼,野狼就在我眼前了,我居然没在意。他是你以前说的那只盯梢大狼吗?”
我咬着嘴唇摇头:“不像,盯梢大狼给我的感觉是年轻健壮、沉着冷静、高傲老辣,对食物异常小心,总是与人保持安全距离,从不轻易让人发现他的行踪。但这只狼却是只老狼,毛色灰暗,而且似乎更贪婪一些,为了食物竟敢离人这么近。哦,对了,我印象特别深刻的是盯梢大狼的尾巴是高举起来的,而这只老狼却是夹着尾巴的,可他怎么敢明目张胆地露面呢?”
“我觉得他像个探子。”亦风大胆地提出了他的看法,“如果光为食物而来,眼看就天黑了,何必在乎多等一会儿?精明的老狼没有必要白天现身,而且我上山的时候离他不过百余米,他看见了我也并没躲避,以至于我还以为是格林,他一定是想试探我们对野狼的反应。”
我想了想点点头,亦风分析得不无道理,老狼在吃死羊的时候,一只耳朵朝向我们,注意收集我们的动静,另一只耳朵却在收集四周的声音,这动作表明这只老狼心里也是犹豫紧张的,逃跑还是留下?他或许也从未这样试探过人类。老狼明知道我们在看他,却边吃边注意我们的反应,直到听见格林的警告声才立刻消失。
我看看窗外已然全黑的景象,死羊已经被夜幕吞噬看不清了。格林围着屋子绕了一圈,在窗根儿背风的地方扒了个雪窝躺下了。
“如果他是探子,是在试探我们呢,还是怀疑格林呢?”亦风问。
“或许都有吧,但狼不会真的对人感兴趣,他们或许更想弄明白格林为什么会和我们在一起,也许他们对于格林是不是奸细还有深重的怀疑。”
“出生调查呀,”亦风擦了把冷汗,竟然笑了出来,“狼可真够多疑的。”
“那当然,如果一匹狼把他养大的人类小孩送回人群中,人会是什么反应?”
难啊,人与狼之间裹挟着太多千百年来积累下来的憎恨、惧怕、威胁、杀戮、好奇、神秘与不断的试探,要将一个人类抚养大的狼子送回族群,那是一种史无前例的奇妙传递,是一种诚心与狼握手言和。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的小屋子仿佛成了热门景点。清晨起来,我们总会在雪地上发现一些徘徊的野狼足迹,死羊周围狼爪印更多。开始亦风还无比紧张,每次进屋都要关门上锁,每次出门前都要用望远镜张望好一会儿,然后把铁链揣在怀里。后来,亦风渐渐放松下来。“狼很怕羞。”亦风说,“我早上铲屋门口的积雪,发现那狼正往死羊那里靠近,我才瞄了他一眼,他立马就闪了。”亦风说晚上埋伏摄像机在死羊身边,说不定能拍到野狼进食,看他们到底有多少只,但是我不想冒险破坏几个月的努力才与狼群建立起来的信任。而且摄像设备没有那么长的待机电力。亦风只好在屋檐下绑了一个无线麦克风,看看能不能录到声音。黄昏牛羊群回去以后,我们偶尔能看见一两只狼在对面山腰上向我们这边打望。那些观光狼即使面对我们的望远镜也不刻意躲避了。狼群确实可以和人和平共处。
这天夜晚,星空明朗,天地间一片幽幽的光,我和亦风谁都不肯睡,有种莫名的激动与预感,觉得今晚会有事情发生。
十二点后,一轮满月越过天际高悬在淡蓝的夜空,积雪的狼山像是沐浴在一种阴森惨淡的白光里。亦风奓起胆子打着手电筒到死羊附近去看了看,没有一点动静,而格林在窗下也似乎没有任何异常举动,睁着一双磷火般的眼睛静卧在雪窝子里。
亦风失望地回到小屋,拍拍靴子上的积雪,拉开睡袋准备休息。他刚钻进睡袋,一声清晰的狼嗥划破夜空猛然响起,那声音竟然就在这座山上。亦风和我惊出一身冷汗,睡意全消,赶紧翻身坐起,趴在窗口静静倾听。格林早已爬了起来,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嗅着。
第一声长嗥以后,周遭一片宁静,没有任何反应。格林小跑几步,雕像一般站在月光下继续凝神倾听,清幽的月色为他黑色的身体罩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光晕。
不久,第二声狼嗥响起了,在西北面的山坡,空灵悠远穿透冰雪的寒意,像是一个恢弘乐章的平静引子。尾声未歇时,近处的狼嗥遥相呼应:“欧——欧——嗷——”两处狼嗥结束,四周一片寂静,似乎连风声都暂时停歇了。
万籁俱寂中一声悠长、高昂、激越的狼嗥横空出现,就像简短的前奏之后主角的登场,而这声音就来自狼山之巅,经幡之侧。这一声长啸从容、镇定、权威,有种至高无上君临天下的优越感,俨然前两声狼嗥是为它的出现肃清和铺垫,声音中召唤意味强烈。我和亦风激动地对视了一眼,脑海中同时想到了一个词——“集结号”!
格林在月光下的剪影一阵狂烈地颤抖,他脖子上和肩上的毛发都竖立了起来,根根泛着银光。他急切地转向西北面山坡,又立刻调整耳朵朝向近处的那个声音,最后转向狼山顶峰最威严的长啸声的方向。他紧张地舔着鼻尖,仿佛他体内有一种新生命的悸动,这悸动与以往他每夜呼唤声逗引起来的稀稀拉拉的回应全然不同,跟从小一起长大的藏獒们的叫声更为迥异。他转着耳廓努力倾听嗥声中的含义。那是留存在他记忆中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呼声,来自狼族的呼唤,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具有诱惑力,令他不能抗拒。
长声狼嗥甫定,远远近近一大片尖厉的狼嗥开始遥相呼应,响彻整个狼山山脉,乃至草原对面数百公里的山麓都有隐约回应,像后方急于参战的勇士们争先恐后地报到。从未听过如此众多而清晰的狼嗥,像一阵阵声浪汹涌澎湃在草原深处,像暗夜长风撼动整个狼山山脉,又如一股银色的洪流奔涌入洒满月光的狼渡滩。
强烈的声浪中,格林窄窄的胸膛剧烈起伏,唇吻不住颤抖,他大口地呼吸着,在鼻尖呼出一团团白雾。他坐立不安,急切地想对那黑暗中的声音作出回应。
亦风握紧了我浸出汗水的手,两人看着窗外的格林心里祈祷着:“嗥啊,格林,快回答你的同伴。”
冰雪的旷野上,我们如同期待着曙光乍现一般强烈期待着格林第一声长嗥的出现。
格林歪着脑袋坐下,紧张地交替着两只前爪,马上又站起来,不知所措地晃晃尾巴,这突如其来的喜悦几乎冲昏了他的头脑,滞涩了他的声带。格林埋头细想,舔了一口积雪,鼓足腹音寻找自己本能中的那种声调,终于他张开了大嘴:“呜——呜——啊——”像大山猫打哈欠般的声音一经发出,我俩几乎当场昏厥,格林在强烈兴奋下竟然找不到调儿了。
“莫呜——啊——喔——”又是一声四不像。亦风哭笑不得地看着我。这家伙平时自哼自唱发挥都还不错,怎么盼望已久的时刻来了却临阵疲软呢?
我忙掏出手机手忙脚乱地调试,想用以往狼嗥的录音带一带他。
“你省省吧,”亦风说,“现在有那么多现场原声还需要你这个录音吗?”我想想也是,收起了手机,继续期待格林的声音归位。
格林又听了一会儿,怯生生地嗥出第三声:“莫嗷——嗷——”他终于想起要把嘴巴卷成圆筒状了。
“要好一点!”我兴奋地捏了捏亦风的手,我一向乐于看到格林的每一点进步。
“声音太小了。”亦风说,他总是看到不足。
可不是吗,格林叫了两声不在状态就对自己的歌声不自信起来。在强大的狼嗥阵容中,这点小猫叫似的应答很快被狼勇士们激越的声浪淹没。格林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可嗥声却总是因为找不准音而怯生生地提不起来,他的心狂跳不已急于加入黑暗中的乐团,情急中竟然瞬间想到了藏獒声中响亮的吠叫。
“黄!花!啊呜——”
这怪异的报名并未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