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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
吃饭时,言艾父亲跟承天一直在争议一部电视剧,然后又讲到腐败问题,大家争得很凶,孝梅一直静静地吃饭,每吞一口都觉得有一根毒刺似的东西卡着她。她越想那座水库,她的本能就会把她推回到那个姓陶的周围,她回忆最后那次见他时他的模样,还有那些药瓶子,这让她有了不安全感。言艾父亲送那两个亲戚到市绿化局的一个朋友那儿去说事,他说他晚上住青年路,让承天管好孝梅。孝梅让言艾父亲放心,她自己会管好的。
言艾父亲走后,承天说他要到客厅左边的那个房间去看稿子,保姆为承天沏了杯茶,孝梅坐在沙发上,给她继母打了个电话,继母心情很不好,孝梅劝了她,让他在成都过个好年。继母说父亲在医院挺好的。承天料定孝梅过一会也会到小房间来的,他的预料不会错。这个小房间本来是要改作一个洗澡间的,其实它本来就是从整个阳台那儿硬隔出来的,又和那个大卫生间仅一墙之隔,所以水管的接口都引过来了,只是在装修后期,因为言艾讨厌在家里装那种湿蒸的木头房,才把这个小房间完全闲置下来,它的形状很怪,靠西北方向是个五边形的小边,又有一个拐隔的窗户,在过道这边与门后直墙之间已经打好了一个四方型的湿蒸屋,木料很好,还有一层又一层的玻璃纤维织成的平行板错落有致地分割开。湿蒸笼有一道推拉的门,现在关了起来。承天不喜欢在写字台那儿看稿子,所以最近一直躲在这个工房一般的屋角里。孝梅进来之后,她坐在桌头的位置,门已经关上。
台灯的光又只是印在木桌上,所以人的脸反而不明朗。承天抬头看她,她早已一直在看着他。她胆子很大,因为她不来什么动作,因为她小,因为她纯洁,所以她的任何状态都是正常的。承天有些害怕,赶快低下头。她看着他,像一个大动物故意以弱小的姿态出现,而对面的承天却在紧张的两个人的屋角设想他四年之后那部艰巨的长篇,这是一种迫不得已的想法,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平静一些。现在,他们的手没有握在一起。承天有过许多女人,但在孝梅这,他却被每一种东西所打败,打败之后,他才有一种重新来感知女人的能力。她的清纯、幼弱,以及她的外表,都使他无法面对她自己,所以他就只能是另外一个自己,似乎没有个人的历史和婚史,也没有小姐和性,而只有一堆躯壳,晾在她面前。她的表情十分单一,但这种表情本身已经是足够的了。他们又各自看着书,后来他就咳嗽,咳得很凶,一咳嗽,他就骂自己不该抽那么多烟。孝梅说,她要把他的烟都烧掉。保姆在客厅看电视,一个亲戚在卫生间洗脸,电话老是响,保姆一直在接,大部分都是找言艾父亲的,保姆一直在报言艾父亲的手机号。
他咳了半个小时,孝梅从小房间走出来,让保姆给承天找药,保姆在抽屉里找出一盒糖浆,是潘高寿牌。她又回到房间,保姆送来了白开水和勺子。她从瓶子里向勺子里倒糖浆,他细心地看着她,她的动作很细心。糖浆很粘稠,瓶口和勺子之间扯着丝,怎么也脱不开,他看她耐心地反复地刮,还是缠在一起,他倒要看她怎么过这个难关,他甚至是愉快地看她的笨拙。场面烘托得有些动人了,这个在女人身上有过万种经历的承天此刻被孝梅的动作给吃住了,像个真正的傻冒,她并不急,但最后还是把瓶子和勺子都凑到嘴边,咬断了那扯不断的丝。那勺子在顶灯的反光下折射着亮亮的光,她让他张开嘴,她就喂了他。他触着勺子,在咬住金属的刹那,他感到自己被什么奇特的东西给推远了。
她问他还想不想咳,他说他不想了,他的呼吸平静下来了,但胸口那又涩又滋的糖浆几乎不在胃里,而像在挂在胸口的骨头上,他看看她的眼睛,她垂下眼帘,读着一本旧书,头发的前边散开来,眼睛下边的皮肤没有任何褶折,而是纹理清晰,这是一个从没有动过的女孩子,他的想法就是永远都不会动。
她坐得这么近,他也搞不清是什么原因她会离他这么近。假如一定要找一个借口,他会认为是今后的小说,是他所热恋的一种方式,并按照这种方式来记录她的生活。她的唇线很清晰,上唇俏拨,向两边闪开,下唇优雅地联到下巴,她已脱下羽绒服,那件毛衣很好看,是青色的,头发刚好垂到肩上。桌面上有几个树疤,它位于他们之间,他们都看着中间的地方,她想念的人就在跟前,而他被她堵着,要放弃那些如小姐一般身体的压力,要把自己弄得绝对纯粹和干净。一个道貌岸然的世界就在窗外,而对于一个坚强的女孩,她有能力把她的想像变成现实,就像她让他吃了药,他也可以稳定起来,可以胜任的。
32昆明海埂
继母在腊月二十九那天,忽然就在钱的问题上觉醒了,整日围绕着孝梅父亲,还要处理他生意上、钱上的那些事,寒冷的天气浸袭人的体表,肉体的神经喜欢骚动,她因此就急躁起来,并在病房里跟孝梅父亲争嘴。98年的春节是孝梅父亲最后一个人间的春节了,他自己对此再清楚不过。这个身体在病床上的人满脑子满嘴里凡是能够得着的都是他的钱。好在战友老禹对他的底细很清楚,即使在腊月底还是跟他一样,围着那几个店转悠,人生在世,朋友一场是不容易的。老禹曾跟俊的父亲他们说过要提防那个继母,她以前是小蜜,毕竟受过些委屈,即使跟孝梅父亲结了婚,但她确实也受过不少的苦,说白了,大家还是怕在钱的问题上跟孝梅过不去。俊的父亲在教育系统上班,他对人的理解还是大大地美化了,他对钱不清楚,舅妈倒是个很厉害的人,但孝梅父亲家里的事,她无从讲起,再说孝梅继母也是个女人,不能在这种时候伤她的心。孝梅继母跟孝梅父亲在病房里吵起来,护士和值班医生部只顾训斥孝梅继母,因为病人现状很不好,每天要大量的打点滴,现在生命看起来还能维持,情况指不定就会变坏。
舅妈他们一家腊月三十那天中午都跑到
医院来,孝梅继母坐在窗子前。孝梅父亲让舅妈她们千万不要让去昆明过年的孝梅知道这边吵架的事,他不想在女儿面前丢丑。舅妈一家人都忍不住泪水。老禹没有来,他害怕那个继母,那是个不平常的女子,性格很坚韧,当然看起来也是风骚的。孝梅父亲躺在床上,其实所有人都能想像他的胸膛被扒开时的样子,顺着肋骨中间的缝隙,有一只黑色的炸弹样的东西,虽然捞了出来,但病灶处仍然绯徊着可怕的脏东西,凡是女人都会有她们的想像,孝梅继母也不例外。
这时的孝梅继母不可能不按她自己的意志去行事,她能照顾他,跟他相依为命,这已是十分高尚的了。假若没有纯洁感情,她图什么呢?在除夕,实际上中国人都感慨时间的飞逝,触景生情,谁都会对自己的命运长吁短叹。除夕夜,孝梅继母给孝梅打电话,打到承天的家里,她跟孝梅谈了很久,在电话中继母哭诉她父亲跟她的痛苦。孝梅听不清对方到底讲了什么,但继母以为这样的生活无论如何是过不下去了。
孝梅跟承天还有言艾父亲,带上几个朋友到海埂那边放爆竹,承天鼓励孝梅心情好一些,不要跟继母计较,你父亲他心里会有数的。孝梅坐在承天旁边,海埂路上挂了彩灯,路边正在兴建许多楼新,每隔几十米就有一栋,越靠近海埂的地方、楼盖得越大,远处的西山的黑影在民族村那边大灯的反衬下,模糊地显现着,在山上有宾馆,有缆车,还有一个部队驻在上边,在右手的第二个山顶旁,亮着小小的红灯,到了海埂之后,他们把车子停在水边,然后把后备箱里的烟花全拿出来,他们放了一个多小时,有冲天炮,有蝴蝶彩,还有魔术弹,球盒,丝带,枪花等,在海埂放烟火的人很多,脆响的爆竹声在水边显得有些沉闷。
言艾父亲朝海埂基地门口去,那儿有许多年轻人正在摆放特大号的冲天擎,围观的人很多。孝梅和承天站在水旁。身边没有人,她看着他,他摸着她的头,他忘记了应该怎么去对付女孩子,觉得她是不动的,甚至是不可能动的,就像木偶一般。滇地在黑暗中顺着阴风陶醉地翻滚它污黑的浪沫。岸边的树向右侧伸开去,再看岸的另一端亮了许多灯,但在海埂基地门口的这一块堤岸却没有路灯,它的黑暗更衬托了除夕的荒芜。人心各不相同。他摸着她的头,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