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
载濂、载澜算是被点醒了。于是亲贵宗藩之间,许多受慈禧太后荼毒的故事,刹那间一齐奔赴心头。他们的嫡堂兄弟载澍的联襟,也是皇帝与载漪的联襟,承恩公桂祥的女婿,只为夫妇不和,慈禧太后褊袒母家,降懿旨杖责载澍,至今“圈禁高墙”,冬天只着一条单裤,居然没有冻死!
一想到载澍的遭遇,载澜打了个寒噤,“要废要立由不得她!”他说:“大清朝是爱新觉罗氏的天下,不是她那拉氏的天下!”
“说得不错!”载濂接口:“反正外头的闲话很多,名声也坏了,不如就痛痛快快来一下子。”
所谓“闲话很多,名声也坏了”,是指载漪策动废立,想当太上皇而言。这在载漪本人不但知道,而且在至亲及亲信之前,亦并不讳言。如今听载濂一劝,不由得动心了。
“大哥,”他问:“你倒细说一说,要怎么才能痛快?”
“好办!”载濂将手往外一指:“现成不有人在那里?”
这指的是义和团。庄王府中设着“总坛”,各地义和团到那里挂了号,便有口粮可领,是正式为朝廷效力的义士。端王府中也设着坛,供养着好几个大师兄,现成可用。载漪凝神想了一会,顿一顿足,断然说道:“好吧!干!”
※ ※※
五月二十九一大早,载漪邀集庄王载勋,小恭王溥伟的叔叔贝勒载滢以及他的一兄一弟,率领六十多名义和团,直闯宁寿宫。为了壮胆,载漪喝了几杯酒,脸上红红地,张出口来,酒气喷人。
这天在宁寿宫值日照料的内务府大臣文年,看载漪来意不善,怕吃眼前亏,不敢拦他,任他脚步歪斜地直奔慈禧太后的寝宫乐寿堂。李莲英听得鼓噪之声,大为骇异,奔出来一看,越觉惊慌,“王爷,王爷!”他赶紧迎上去问:“你老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来抓二毛子!”
“王爷,轻点、轻点!老佛爷正在用茶膳。”
“我就要见老佛爷!”载漪是越扶越醉的那种神情,“请老佛爷把二毛子交出来。”
“到底谁是二毛子啊?”
“还有谁,不就是皇上吗?”
一语刚毕,义和团大喊:“快把二毛子交出来!”
见此光景,李莲英知道凭一己之力挡不住了。不过,他很清楚,载漪是色厉内荏,果然他有胆子来跟慈禧太后要“二毛子”就绝不会喝酒。而且除了他以外,其余的人不但噤若寒蝉,一个个还脸色青黄不定,足见慈禧太后的威望,足以镇慑得住!
计算已定,语气便从容了,“好!请王爷候一候。”他说:“我去请老佛爷的驾。”说毕,掉身而去。
走回乐寿堂的东暖阁随安室,慈禧太后已经怒容满面地在等候报告。见此光景,李莲英倒不免踌躇。这两天慈禧太后因为甘军放火烧了翰林院,而英国使馆仍未攻下,大为生气,召来董福祥痛责以后,气仍未消。如今倘或得知载漪是如此狂悖胡闹,盛怒之下,不知会有何激烈的举动?自不能不先作顾虑。
但此时此地,不容他多作思索,唯有硬着头皮奏陈:“跟老佛爷回,端王要见皇上。”
“他要见皇上干什么?”
“奴才不敢问。”李莲英放低了声音说:“依奴才看,皇上是不见他的好。”
听得这话,慈禧太后双眉一扬,“怎么着?”她微带冷笑:“莫非他还敢有什么天佛不容的举动?”
“那是不会有的。不过……。”
“你别说了!”慈禧太后不耐烦地打断:“你快传我的话,让荣禄赶紧多带人来。”
其实不用李莲英传懿旨,荣禄已经得到消息,宫中本已加派了武卫中军保护,此时只须集中兵力,加强警戒,而载漪毫未觉察,依旧借酒装疯,在乐寿堂的大院子中,横眉怒目、挺胸凸肚地示威,正洋洋得意时,只见太监前导,宫女簇拥,慈禧太后出来了。
“老佛爷……。”
他刚喊得一声,便听得厉声喝道:“住口!”慈禧太后双眼睁得极大,“你们是干什么?要造反不是!载漪,你说,你要干吗?”
载漪一见慈禧太后,先就矮了一辈,此时听得厉声诘实,情怯之下,只字不出,却有个大师兄不知天高地厚,居然大声说道:“要把皇上废掉!”
“废皇上是你们能干预的吗?”慈禧太后的话说得极快:“该让谁当皇上,我自有权衡。你们别以为立了大阿哥就该让他当皇上,要把大阿哥的名号撤了,撵出宫去,是一句话的事,说办就办,容易得很。现在是什么时候,不摸摸良心,好好效力,竟敢这样肆无忌惮,真是荒唐糊涂透了!载勋!”
“喳!”载勋响亮地答应。
“你赶快带着他们走!以后除了入值,不准进来!”慈禧太后又说:“你们冒犯皇上,要给皇上磕头赔罪。你们知道错了不?”
“是!”载勋汗流浃背地磕头,“奴才错了!”
“知道错,我开恩从轻发落,每人罚俸一年。”说到这里,只见荣禄的影子一闪,慈禧太后知道部署已定,便又大声说道:“至于团民,胆敢持枪拿刀,闯到宫中,犯上作乱,不能轻饶,凡是头目,一律处死!”
此言一出,有人变色,有人哆嗦,有人发愣,就没有一个敢开口,或者有何动作。而荣禄亦就趁慈禧太后威足以镇慑乱臣贼子的片刻,指挥部下,缴了义和团的械。
眼看义和团为武卫中军,两三个制一个,横拖直拽地拉出宫门,载漪面如死灰,站在院子中间动弹不得。还是庄王比较机警,做个手势,示意大家一起跪安,见机而退。
可是,载漪却奉旨留了下来,慈禧太后此时又换了一副神色,是一脸鄙夷不屑的表情,“你放明白一点儿,趁早把你那个想当太上皇的混帐心思扔掉!告诉你,有我在世一天,就没你做的,你再不安分,可别怨我,革你的爵,把你撵到黑龙江去!象你的行为,真配你那个狗名!”
载漪的漪有个“犬”字在内,所以慈禧太后有此刻薄的一骂。而载漪挨了骂,还得磕头谢恩。退出宫去,掩面上轿,心里难过得恨不能即时到东交民巷跟洋人拚命。
※ ※※
“荣禄,你看这个局面,怎么办?”慈禧太后毫不掩饰她的心境:“我都烦死了!”
“老佛爷也别太烦恼,局面还可以挽救。”荣禄从靴页子里掏出一叠纸,一面看,一面回奏:“李鸿章、张之洞、刘坤一跟各国领事谈得很好,东南半壁,大概不会有乱,能保住这一分元气,将来还有希望。”
“将来是将来,眼前怎么办?”慈禧太后说:“我本来在打算,能够把使馆攻下来,多少占了上风,也给洋人一个警惕,那时等李鸿章来跟洋人谈和,就不至于吃大亏。谁知道董福祥这样没用。至于义和团,唉!”她叹口气摇摇头:“甭提了!”
“义和团原不可恃。董福祥刚愎自用,自信太过。”荣禄膝行两步说道:“趁如今跟洋人讲和,派兵保护着送回天津,还来得及。”
慈禧太后不作声,慢慢喝着茶,考虑了一会,才问:“派谁去讲和呢?”
“是奴才出的主意,奴才义不容辞。”荣禄答说:“东交民巷一带枪子儿乱飞,派别人,别人也未必敢去。”
这表示荣禄去讲和,亦是一件冒生命之险的事。为国奋不顾身,慈禧太后深感安慰,亦很感动,便毅然决然地说:
“好吧!别人去也未必有用。你跟庆王商量着办吧!”
于是荣禄避开军机大臣,直接到庆王府去商量部署,先下令命甘军停战,然后在下午四点多钟,亲自带着人到北御河桥跟洋人打交道。两军对阵,彼此猜疑,为了让洋人了解他的来意,特意制了一面特大号的高脚木牌,上糊黄纸,写着栲栳大的八个字:“钦奉懿旨,力护使馆。”这面木牌,在御河桥北,不断摇晃,希望洋人出面答话。
英国使馆中的洋人,从望远镜中看到了木牌上的字,一时不明究竟,当然要会商应付的办法。
各国公使当然都欢迎慈禧太后这道友好的懿旨,决定也用一块木牌,写上四个大字:“请来议和”,作为答复。这件事做起来很容易,但如何将这块木牌送交对方,却颇费周章。因为相距甚远,木牌必须送到对方目力所及之处,才能发生作用,而目力所及,也就是洋枪射程所及,谁肯冒送命的危险去递送木牌?
于是在使馆区中临时招募,重赏之下,总算有人应征,是法国公使馆的一个做中国菜的厨子,姓王。他戴一顶红缨帽,左手提着木牌,右手持一面白旗,不断摇晃,沿着御河,穿过翰林院的废墟,往北行去。
王厨子是看在二十两银子的分上,作此“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