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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责,甚至必要时甘军亦当在被剿之列。
“这都是姓荣的搞的把戏!”董福祥愤愤地说,“不把这个人打下去,咱们永出不了头了!”
“不然。”李来中很冷静地,“关键是在太后身上,荣某人完全听太后的,太后年纪大了,还不怎么愿意跟洋人翻脸。如果太后真的要打洋人,荣某人还不是乖乖儿听着。”
“照这样说,最要紧的就是要想法子让太后跟洋人翻脸?”
“一点不错!星公,你别忙,如今有个极好的机会,运用得法,足以改变大局。不过,先得大大地花一笔钱。”
“要多少?”
“起码得一万银子。”
“一万银子小事。”
董福祥立即找了管粮台的来,当面嘱咐,备一万银子的银票,立等着要。甘军的饷银甚足,万把银子,取来就是,李来中收好了,悄然出营,直往八大胡同而去。
到得赛金花所张艳帜的陕西巷,靠近百顺胡同有家“清吟小班”,叫做“梨香院”,李来中一进门便问:“王四爷来了没有?”
“刚来。”伙计答说,“请到翠姑娘屋子里坐。”
“翠姑娘”花名翠儿,有个恩客叫王季训,便是李来中要找的“王四爷”。一进了屋子,主客杳然,只听得后面小屋中娇笑低语,夹以喘息之声,想来是王季训正跟翠儿在温存。
见此光景,李来中正中下怀,急忙退了出来,向紧跟着来招呼客人的老妈子说:“你跟王四爷说,我在‘醉琼林’等他吃饭。”
“坐一会,李爷!干吗这么急匆匆地。”
“不方便!”李来中笑一笑说,“回头跟王四爷再一块儿来。”
说完,扬长而去。到了巷口的醉琼林,挑了最偏里,靠近茅房,没有人要的一个单间坐下,点了两样菜,要了一壶酒,边吃边等,等一壶酒快完,方见王季训施施然而来。
“怎么找这么一个地方?”
“嘘!”李来中两指撮唇,示意小声些。
王季训会意,不再多说。等伙计递上菜牌子来,悉听李来中安排,酒菜上齐,伙计退出,顺手放下了门帘,王季训方始开口。
“老李,你来得正好!我不方便去找你,急得要命。”
“喔,有事?”
“没有别的事。翠儿一家老小从天津逃到京里来了。这话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这是个跟我要钱的题目。”
“钱,你不用愁。”李来中取出银票来,抹一抹平,摆在面前。
王季训伸头一看,“好家伙!”他说,“一万两!‘四大恒’的票子。”
一语未毕,李来中连连摇手。王季训知道自己失态了,不知不觉间又提高了声音。缩一缩脖子,愧歉地笑着。
“这两天有什么消息?”
所问的消息,是指荣禄所接到的电报。王季训是个捐班的候补县丞,天津电报局的“电报生”出身,为荣禄掌管密码,已有好几年。凡是各地与荣禄用电报通信,都要经他的手,所以得知许多机密。只以年轻佻挞,风流自喜,终年在八大胡同厮混,有限的薪水,何足敷用?因而为李来中乘虚而入,早就买通了。
“消息很多。你要问那一方面的?”
“江苏方面。”李来中问,“罗嘉杰可有复电来?”
“有。”
“怎么说?”
“没有说什么,只说已接到荣中堂的电报,亲自到上海去打听各国的态度。”
李来中放心了,“有没有提到,什么时候再电复?”他问。
“没有。”王季训又加了一句:“照规矩说,象这样要紧的事,不会耽搁得太久。”
李来中沉吟了一会,将银票往前推了推,压低了声音说:“四爷,有件事,只要你举手之劳。办成了,这一万银子就是你的。”
“好!你说。”王季训一只手伸到银票上。
李来中的动作比他更敏捷,轻轻一抽,将银票收回,凑过脸去说:“请你造一个假电报。”
“怎么造法?”
“假造一个罗嘉杰的电报。”
“这,”王季训问道,“怎么说?”
“怎么说,你先不用管。”李来中又说,“你别怕,包你一点责任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责任呢?”王季训用手在项后砍了一下,“这要发觉了,是掉脑袋的罪名。”
“包你脑袋不掉,照样能吃花酒,照样能亲翠儿的嘴。”
“老李!”王季训笑道:“我是孙悟空,你就是如来佛,什么事翻不出你的手掌。说实话,你本事大,不怕,我可怕!有一万两银子,我有好一阵舒服日子过。可是,日子要过得舒服,第一就是能够安心。你说,怎么让我安心?你说得我信了,我就干!”
李来中一面听,一面深深点头,“好!咱们俩一言为定。我说得不对,你不干我不怨你。四爷,我先问你,如今南边的电报怎么来?”
“南边的电报,有两条线,一条陆线,一条海线。陆线,现在到不了京里,因为电线杆让义和团拉倒了,保定也不一定能通。海线呢,有两处,一处通天津,现在天津乱得一塌糊涂,也不必谈了。再有一处是通山海关,归驻扎在那里的副都统管。这两天南边有急电,都是先通到山海关,再派快马送到京里。”
“那么,我再问你,山海关拿电报送到,你照样译出来,送上去,可有责任可言?”
王季训愕然,“这有什么责任可言。”他说:“送来了,我不译不送,才有责任。”
“那就对了!山海关那面是我的事,反正总有一份电报给你,你译了照送,这一万银子就是你的。”
“那,”王季训不信似地问,“有这样容易的事?”
“当然还要费你一点心。”李来中略想一想说:“有两个办法,你自己挑一个:一个是,你们那里跟罗嘉杰通电报的密码本,借出来用一下;一个是,我拿一个稿子给你,请你译好交给我。”
“密码本不便拿出来!”王季训很快地答说,“就拿出来,你也不知道用法,因为密码是每天不同的。这样,你拿稿子来,我替你译,稿子呢?”
“得要明天一早给你,送到什么地方?”
“送到我下处。”王季训说,“明天上午我不当班,正好办这件事。”
“好,就这么说!”李来中将银票捏在手中,起身掀帘子,向外喊一声:“拿纸片!”
在京师,老于花丛的都知道两句诗:“得意一声‘拿纸片’,伤心三字‘点灯笼’。”因为“点灯笼”是姑娘不留客,不得不去,难免伤心,而“拿纸片”不是飞笺召客,便是“叫条子”,自是得意之事。但李来中此时吩咐“拿纸片”,却大出王季训的意料,不是叫局,只是要一张纸片可以写字而已。
“四爷,你写一张收条给我,收到一万银子。”
“好,好!我写,我写!”
等王季训欣然提笔欲下时,李来中又开口了,“请慢一慢,我念你写‘兹收到日本公使馆交来库平银一万两正。’”
“怎么?”王季训大为惊疑,“这是什么意思?”
“明人不做暗事,四爷,我老实告诉你,托我办这件事的人,是这么交代的。一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人家也要防一防。你只要照我刚才的话做到,我们那里自然会知道,这张收据我涂销了还给你。你既然没有让朋友上当的心,大可坦然。四爷,你要明白,我们是办事,不是想害你。我跟你无怨无仇,张罗一万银子来换你这张收据为的是要抓你一个把柄,我不成了疯子了?”
话说得很透彻,细想一想,对方似乎亦不能不出此防范的手段。不过有一点却还须澄清,“我照办了没有,你们怎么会知道?”王季训问,“倘或你们那里没法儿证实,就以为我玩花样,告我一状,说我私通外国,那可是有冤没处诉的事。”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知道。白花花的银子,到底一万两!
怎能做没把握的事。“
王季训没话可说了。“好吧!就这样。”他照李来中的意思,提笔写好,一张纸换一张纸,各得其所而散。
八一
也就差不多是李来中与王季训分手的那辰光,使馆区的东交民巷,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纠纷。纠纷的一方是德国公使克林德。
克林德在十五年面就到过中国,那时不过公使馆中的一名三等秘书,去年再度来华,不但是公使的身分,而且已为德皇封为男爵,在公使团中的地位很高。这位爵爷本有美男子之名,如今虽近中年,丰采如昔,兼以性格爽朗,勇于任事,所以在东交民巷的风头极健,更无形中成了公使团的领袖,一切关于义和团的交涉,大致都听从他的主张,采取强硬的态度。
偏偏冤家路狭,这天他携着手杖牵着狗,正在东交民巷新辟的马路上散步,只听得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