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想一想,只好话里套话来,略窥端倪:“关税本当户部该管,也不全是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事,而且在该衙门行走的,还有六爷的老丈人桂良,还有文祥。”
皇后不知是计,说了实话:“六爷原有个折子,请旨由户部会商办理。肃六说户部不懂洋务,事权不专,反而不好,又说,洋人只相信六爷,非六爷在京主持不可。”
“哼!”懿贵妃微微冷笑,“倒真是会拣好听的说。”
“我看不是好话……。”
“皇后!”懿贵妃突然间一喊,打断了她的话。
这是什么意思?皇后微感不悦,愕然相视,懿贵妃努一努嘴,又使一个眼色,很明白表示出来,窗外有人在注意她们的谈话。
抬眼看去,隐约见有一名太监站在窗外,凝神侧耳,看模样是有些可疑。皇后素性谨慎,便不再多说,只从背影中认清了这名太监,名叫王喜庆,是敬事房额外的“委署总管”,派在中宫,专门担任皇后传取应用物件,与内务府打交道的差使。
然而皇后也不免困惑,如果说王喜庆是在偷听谈话,他的目的何在?是为人作奸细吗?那么指使他的人又是谁?最要紧的是,王喜庆所希望偷听到的是些什么话?这些疑问都必须先弄清楚,才好定处置的办法。但在当时,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跟懿贵妃商量。
“皇上派人来催了!”双喜在皇后身后悄悄禀报。
“好了,好了,就走!”
等皇后和懿贵妃刚到澹泊敬诚殿后的戏园,皇帝紧接着也驾到了,进过果盒,随即传旨开戏。宫中年节喜庆,照例要演“大戏”,那是乾隆年间传下来的规矩。凡是“大戏”,不重情节,讲究场面,神仙鬼怪,无所不有,万寿节的大戏,总名“九九大庆”,其中再分“麻姑献寿”、“瑶池大宴”、“海屋添寿”等等节目,几乎把所有关于寿诞的神话,都容纳了进去,只见满台的王母娘娘、南斗、北斗、寿星、八仙、金童玉女、天兵天将,一个个服饰鲜明,形容奇特,齐声合唱着“天下乐”、“太平令”、“朝天子”、“感皇恩”之类北曲的“牌子”,载歌载舞,热闹异常,这是在京城宫里所看不到的。不想乾嘉的盛况,复见于此日戎马仓皇的行在,这虽是内务府的一片“孝心”,但皇帝于大饱眼福之余,内心不能没有感慨。大戏完了,接演皇帝亲点的“寻常轴子杂戏”。时届申初,开始晚宴,皇帝独据正中金龙桌围的大膳桌,皇后带着大阿哥、大公主坐东边第一桌,西边第一桌是懿贵妃,其余妃嫔,两人一桌,按照位分高下,册封先后,在东西两边,依序入座。太监传膳,宫女打扇,殿内殿外伺候的人,有两三百之多,但趋奉行走,声息全无,戏台上的唱词科白,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所有的后妃,都觉得这是最享受的一刻,但皇帝却不对了,由于出了些汗,头昏鼻塞倒是好得多了,肚子里却作怪,一阵一阵地疼。先还忍着,忍到后来,冷汗淋漓,脸色发青,小太监如意看出不妙,赶紧走了过去,低声问道:“万岁爷那儿不舒服?”
第三部分慈禧全传(三)(5 )
“肚子疼。想拉!”
“奴才伺候万岁爷方便。”
“等一等!”皇帝心想,一离座而起,整个欢乐热闹的局面,顿时就会改观,所以还希望能忍得下去。
“是!”如意口里这样答应,暗中招呼了敬事房首领太监陈胜文,有所准备,同时取了些暑天所用的成药,悄没声地进奉皇帝服用。
那些成药,都是参酌数百年来的验方,精选上等药材所制,及时而服,确具神效,可惜进用得太晚了些,一无效果,皇帝里急后重,忍无可忍,终于不得不起身如厕,并且一叠连声地叫:“快、快!”
于是两名小太监掖着他,几乎脚不点地,一阵风似地把他送入预先已准备了净桶的后院套房里。
事出突然,一殿皆惊!但谁也不敢乱说乱动,只一个个偷眼看着皇后。皇后已学会了镇静,她知道马上会有人来奏报,所以急在心里,表面还能保持中宫的威仪。
果然,陈胜文匆匆赶了来,跪在皇后座椅旁边,低声说道:“皇后万安,万岁爷只是闹肚子。”
“喔!你去看看,马上回来告诉我。再找一找栾太、李德立,看是在那儿?”
“刚才已经请旨了,万岁爷不叫传御医。”
“嗯!”皇后懂得皇帝不欲张皇的意思,“你先去看看情形怎么样再说。”
“是!”
“还有,悄悄儿告诉各宫的丫头,让她们告诉她们主子,别惊慌,别乱!”
“奴才已经告诉她们了。”
“好,你去吧!我等着听你的信儿。”
陈胜文答应一声,磕了个头,站起来赶到皇帝那儿,只见七八个小太监围着皇帝,替他擦脸的擦脸,揩手的谐手,打扇的打扇,系衣带的系衣带,皇帝虽还不免有委顿的神气,但脸色已好得多了。
一见陈胜文,不等他开口,皇帝先就说道:“嘿!这下肚子里可轻松了!怕的是晌午吃的水果不干净。”
陈胜文连忙跪倒回奏:“奴才马上去查。”
“唉,算了吧!高高兴兴的日子。”皇帝又问“外面怎么样?”
“皇后挺着急的。奴才跟皇后回过了,说万岁爷只不过闹肚子,皇后才放心,吩咐奴才来看了,再去回话。”
“你跟皇后说,没事!我马上就出去。”
“是!”陈胜文又说,“奴才请旨,可要传御医侍候?”
“胡闹了!”
听得这一句话,陈胜文不敢再多说。匆匆又赶了去回报皇后。这时在外面护卫的御前大臣肃顺、景寿,领侍卫内大臣醇王奕澴,都得到了消息,顾不得后妃在内,以天子近臣的资格,不奉宣召,纷纷赶来伺候。刚一进戏园,皇帝已经出临,于是后妃、大臣、太监、宫女,连戏台上的“陈最良”和“春香”,一齐跪迎,直待皇帝入座,方始起立,照常演戏。
肃顺、景寿和醇王,又到御前问安,皇帝摇摇手,夷然说道:“没有什么,没有什么!你们就在这里陪我听戏。”说着,又回头吩咐小太监如意:“给六额驸他们摆桌子,拿几样菜过去!”
三位大臣一一叩首谢了恩,趁摆膳桌的工夫,三个人退到后面,把陈胜文找来问了情形,商量着要不要传御医伺候。肃顺以皇帝的意旨为意旨,景寿没有主见,醇王却力主慎重,说把栾太、李德立找来待命的好。有备无患总是不错的,肃顺拗不过醇王的意思,只好派人去找。
要找不难,必是在福寿园。找了东廊找西廊,从大帽子底下一张一张的脸看过去,先找到栾太,然后又在最后面的座次上找到了李德立,招招手都唤了出来,跟着内务府官员离开了福寿园。
众目昭彰下的行动,立刻引起了所有在场的官员的注意,纷纷交头接耳,惊疑地猜测着,猜测着多集中在皇帝身上,是呕血还是发烧?反正来势不轻,否则不会在大喜的日子,宣召御医。
许多人都有个存在心里不敢说出来的感觉:寿辰召医,大非吉兆。还有些人无心看戏了——他们心中有出“戏”,正要开始,病骨支离的皇帝,抛下一群年轻貌美的妃嫔和一个六岁的孤儿,一瞑不逝,大政付托何人来代掌?是眼前跋扈的权臣,还是京里英发的亲王?这势如水火的一亲一贵,可能够捐弃前嫌,同心协力来辅保幼主?倘或不能,那么钩心斗角,明枪暗箭的争夺,令人惊心动魄的程度,不知要超过此刻戏台上多少倍!
然而戏台上的出将入相,一朝天子一朝臣,究不过是优伶面目,台下的这出“戏”唱了起来,可就不知几人得意,几人失意?自觉切身荣辱祸福有关的一些人,不但无心看戏,而且也必须早早设法去打听消息。
这些人中,有一个就是曹毓瑛。但奉旨入座听戏,不可擅离,他是个极深沉的人,既然一时无法脱身去打听,便索性不谈那些无根的揣测之词,所以他心里最热,表面却最冷静。
等散了戏,各自退出。曹毓瑛先回军机直庐休息,这天值日的军机章京是许庚身,清闲无事,正照他堂兄许彭寿的嘱咐,调了一壶好松烟黑浆,在写“大卷子”,准备明年“会试”。一见曹毓瑛便放下笔站起来让座。
“我真羡慕你!”曹毓瑛摘下大帽子,放在桌上,从许庚身的听差手里接过一块热毛巾,一面没头没脑地擦着汗,一面又说:“今天这种日子,难得有此片刻清闲!看我,袍褂都湿透了!”
第三部分慈禧全传(三)(6 )
许庚身笑了笑,问道:“里头来,可有所闻?”
“我还向你打听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