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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士,你知道我今年多大了?”
“皇上春秋六十有二,和老奴比,还小一岁,陛下与大臣在一起,有老君皇之风范,那是由于陛下在位已经进入三十五年之故,不过,陛下和贵妃在一起,春秋似只四十有二!”高力士不敢再谈政治了,轻巧地说出。
于是,皇帝真的笑了,摸着胡须问:
“和贵妃在一起,我的确不觉得老,但上朝时,心理上真的有老去的感觉——开元初年的朝臣,几乎都已不见了,要谈少年往事,只剩下你!”
然而,可以谈少年往事的朋友高力士,其实也不能真正和皇帝说什么话的,高力士不以为皇帝已老到没有治事之能,他希望皇帝能如开元初年那样励精求治。他发现宰相李林甫不见得是一个能以身任天下的才杰之士,李林甫的私心相当重,为了个人权位保持,只得引用自己小圈内的人物,不肯广开贤路。高力士本人,对贺知章是少有好感的,但他对李林甫一系人的排挤贺知章,也认为不是国家之福。他是帝皇家的老奴,他所希望的是皇业兴隆,长久不替,但看目前的情况,他不敢乐观。可是,他找机会进言,被皇帝顶了回来。于是,他不再说了。
这是皇唐大政和人事上的变化,朝廷中,有人以为这变化因于杨贵妃。
但是,高力士却明白,杨贵妃是一个和现实政治完全无关的人,问题只在于皇帝本身的懈怠和李林甫的器小易盈。
不过,天下太平,又富足,皇帝虽然懈怠,一旦有心做事时,依然具魄力,只是,比开元初期差了。还有,因于人才的登进范围越来越小,朝廷本身出现了因循。何况,派系间的斗争越来越激烈,李林甫尽力排除着不完全依附自己的人。
这时,李林甫利用机会,在完成排除几名重臣之后,从事于一项最大的政治斗争——打击和企图打垮太子。
太子李亨的地位并不稳固,唐代自开国以来,父子之间就互不信任。李亨接位为太子之后,小心谨慎,并无任何过失,但是,皇帝依然时时查察儿子的行为,有时会自己到东宫去察看太子僚属工作的情形。
李林甫当年勾结武惠妃,欲立寿王而不曾成功。此后,他在表面上和李亨关系不错,实际上,彼此都有心病,李林甫明白,一旦太子嗣位,自己必然会失去所有,甚至也必然会被杀的。
因此,他要乘时击倒太子。
太子妃的哥哥韦坚,和左丞李适之交情不错,李林甫经常派人监视他们,也搜集了他们往来活动的资料。如今,他侦得韦坚和大唐的边将,陇右兼河西节度使皇甫惟明往来密切,他认为,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刚好,皇甫惟明入朝,在皇帝面前也表示了反对以宰相专权的意见。
李林甫就发动斗争了!
和政治无关的杨贵妃,又遇上麻烦事,咸宜公主直接入宫,见贵妃,强烈地要求杨贵妃出力,协助寿王取得太子的继承权。
她迷惘地看着咸宜公主,一时说不出话来。
“玉环,我知道你的能力,只要肯出力,用一点心计,阿瑁嗣立为太子,一定没有问题!”咸宜公主急促地说出,稍顿,又补充了一句:“外面的布置差不多了,只待你的内应!”
杨贵妃定了定神,叹气,无可奈何地说:
“我怎么办呢?皇帝和我在一起时,从来没提过寿王,我也没有见过他入宫,公主……”她痛苦地说,“我在皇帝面前提从前的丈夫……”
咸宜公主喟叹了,此刻,她发现美丽的杨贵妃智能不高,至少,在政治权术方面,可以说是笨的。她心中充满了急和憾,真想骂她几句,但她又忍住了,因为玉环是贵妃,又因为玉环的不知如何着手的真情,她转而显出笑容。
“玉环,这自然不能由你直接提出,你设法使高力士讲,你也暗示近侍讲讲寿王的好处——父皇有几名近侍,在书房服事的,还有传诏的内侍,你向他们下些工夫,又有秘书监的人,玉环,你不可直接说,要转弯抹角地出口——”咸宜公主笑着,推撼了她一下,“你不可能太直爽,这种事,必须用计!”
她眨眨眼,哦了一声,缓缓地点头,思索着,再问:
“高力士不会听我的,他不随便说话。我想——我只能找他问问消息,如果要正面向皇帝说,我真的不知道谁最合适,内侍中,除了高力士之外,没人敢正面向皇帝进言,你想想呢?”
“玉环,我和宫中疏隔得久了,我无法确定谁,你自己考虑着,倘若父皇问得到的人,你先用工夫笼络!”咸宜公主有些泄气,但她是政治欲极强的女人,不会放弃任何有利的机会。
“我省得,我尽力去做——”杨玉环沉思着,忽然现出笑容,“有了,我先找玉真公主来商量!”
“玉真公主——”咸宜公主思索着,“你小心些,最好不要直接说出来,先探探口气,找她做你的帮手。”咸宜公主淡笑着,“玉真公主虽然和父皇很亲近,可是,据我所知,玉真公主是不谈政事的人!”
“我省得,我会私下和她商量,她懂得的比我多——”杨玉环稍顿,又说:“事很急吗?”
“不能说很急,但必须着手了!”
咸宜公主给了杨贵妃一个难题目,她实际上是无力承担的,可是,她自以为在道义上和昔日的感情基础上,是必须承担的。
于是,在不久之后,杨玉环和玉真公主见面时,技巧地谈到皇位承继权的问题。她虽然没有政治上的才能,可是,她并不笨,询问很技巧。
但是,玉真公主更老练,她摇头说:
“我从来不问,也不闻皇家权力上的事,在我们家做太子,可真难,如果是我,就绝不做太子!”
这回答使得杨玉环无法再开口,找玉真公主商量的事,只能放弃了。
接着,杨怡入宫来看贵妃,在苦闷中的贵妃,把自己遭遇的事和小从妹说了。
“贵妃娘娘,这件事你千万别管,这对你会一些好处都没有,弄得不好,会把自己陷了!”平时恣放、享乐的杨怡,在真正遇到问题时,却有一份精明。
杨玉环明白其中的意义,她缄默着,不能再说了,可是,她又难过着,由于昔日的情爱,她很想助寿王的,她深知寿王最热中的事就是做太子。
又不久,杨玉环终于打听到了:在外面,以首席宰相李林甫为首的一伙人,正在设法打击太子,太子妃的家人,被选为打击的对象,李林甫似乎要从打击太子妃一家,再进而牵连太子,使皇帝易储。
杨贵妃是从近侍张韬光那儿获知的,她为此而非常不舒服,政治上的阴险,使她对自己所处的环境觉得可怕。对于从前的丈夫争太子的事,她提不起劲来了。她想到往事:武惠妃在世的时候,为了欲把自己生的儿子扶上太子的地位,曾经使三位皇子丧命,而最后,本身被鬼祟而死……
杨玉环并不怕鬼,对于鬼祟之事,她也不以为意,可是,她不愿害人,帮助寿王取得太子地位,她愿意做,但是,要为此而害死许多人,她不愿!
于是,她在矛盾中撇开了这件事。
但是,在朝廷中,对付太子系的权力斗争已经展开了,太子妃的哥哥韦坚,曾有特出的功勋,引浐水为运河,又开广运潭,使江淮运输船舶能直驶宫苑外,此后,韦坚一帆风顺,有入相的可能。李林甫和韦坚是姻戚,初期交谊不错,但当韦坚权势日盛,又发现韦坚和太子的关系越来越密,再加上左相李适之和韦坚及太子的关系也不平常,李林甫便利用相权,先奏请以韦坚为刑部尚书,免去他租佣、转运等使职,表面上给予尊名,实际却是削去权力;此外,李林甫拉拢了杨慎矜,使之做自己打击太子系人物的主力——因为杨慎矜的身分,并非明显的李林甫党。
他们的部署虽在暗中,但宦海中的老人,很容易看出风向,人们得知:李林甫会排除李适之和韦坚,以及其他和太子往来较多的人。
有一位在户部服务的小人物,杨贵妃的再从兄杨钊,以他敏锐的观察力而发现了。他到都城的时日很浅,他的官位也低,可是,他会运用,人人知道他是贵妃的再从兄,人们也知道他曾入宫见过皇帝和他是由皇帝派到户部来的,这是他的优势;此外,杨钊还有更现实的优势——他自四川来时,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以价值巨万的土产交他运用,他有许多钱,有钱,便能交游,自然也能买到知己的朋友,因此,他的消息,比之一般高级官员还要灵通。
他运用了,一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