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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医生是他们的家庭医生。仆人赶紧去了,我与擎宙小心的帮他换个坐姿,擎宙试着想按按他的腿,可他一碰老爷子就大叫。
“哪儿不舒服?”擎宙很紧张。
老爷子道:“我半身都没感觉了!”
我趁他不注意戳了他一下,他叫:“痛痛痛痛痛!”
第135节:拜年与棋局(8)
我说:“不是没感觉么?”
“肯定是中风了,完了,我们家有几个亲戚就是因为中风死去的,我肯定也是中风了!”
这么有精神,我挑眉:“不会是因为盘腿盘久了发麻而已吧?”
擎宙“啊”了一声,这时姬大少冲了进来:“爷爷,他们说你——”
老爷子不待他说完,哇哇大叫:“老大呀,你爷爷我就要进棺材啦,我是不是脸色苍白?”
姬擎宇端详片刻:“是不怎么好。”
“完了完了,我瘫痪了。”
擎宙道:“应该不至于——”
“我才在右腿上掐了一下,是真的,一点感觉都没了!”
我咬牙:“……可是老爷子,你掐的是我的腿好吧?”
“阿?”姬老太爷张着嘴。
擎宇与擎宙面面相觑,猛然背转身去。
“笑什么笑!”老爷子恼羞成怒。
这时原医生、查尔德、何夫人、擎月还有我妈他们都惊动过来,原医生细心的检查了一番,在众人灼灼目光下擦汗:“并无大碍,一时神经麻痹,走几步即可恢复正常。”
“不是中风?”老太爷求证。
“不是。”
老爷子这才放下心,挥挥手:“散了散了。”
我顶着一头黑线出门,临出门老爷子道:“淩洛。”
妈妈转头:“老爷子。”
“十一是飞英忌辰,你几时回香港?”
第136节:香港往事(1)
CHAPTER25 香港往事
香港的房子是老房子,从前姬老爷子曾在山上置大宅,嘱我们搬进去住,但妈妈婉拒,说已经习惯。是啊,房子虽老,但很宽敞,法兰西座地钟永远摆在老位置,对面是那尊伴我长大的庞大的地球仪。还有厨房墙角妈妈替我量的身高记录,一点一滴,我想我们都舍不得。
下了飞机疲倦已及,我进屋就倒在床上和衣而睡。半夜转醒,听到外头窸窣响,开灯,出去看见妈妈在书房收拾东西,我走上前:“回来之前不是已请人打扫,快去休息。”
妈妈笑:“到我这把年纪,反而不像你们年轻人嗜睡。你看,许多旧物。”
沉重的皮质转椅,拨盘电话,手表,钢笔……这间书房属于爸爸,纵然他走了这么多年,一切却都保持原样,像个纪念馆。
我说:“你还惦记着他,是么?”
“……我一直爱他。”
我说:“那——后来为什么嫁给继父?”我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这个问题,这么多年,我从未曾问出口。最初因为小,后来,是觉得御宫式钧对妈妈算得不错。
妈妈在书桌后缓缓坐下,背着光,我似乎听见客厅里座钟滴答的摆声。“如果——”
“过来。”妈妈道。
我顺从的走过去。
妈妈吐一口气,轻轻握住我的手,灯光下,我看见她鬓角隐约闪耀的一丝白光。
“那时,式钧跟现在的真守一样,是姬家大少爷的总管,当然,彼时的大少爷是姬霄。两父子简直一个模子刻出,一本正经,沉默寡语,在你爸爸过世之前,我与他连话亦不曾多说两句。你爸走后第三年,他头任妻子离他而去,我碰见他醉酒,当时……因那天是你爸祭日,我也喝多了些,两个人不知怎么……本来过了也就算了,谁知意外有了小翼……老太爷一句话下来,他就娶了我。”
我想了想:“有个人照顾你,也好。”
妈妈似笑非笑:“照顾我?……不不,穿云,来,坐下,听我跟你讲段更上一代的故事。”
事情追溯到上个世纪。
那个时代初有三个年轻人,赤手空拳,但豪气冲天,命运让他们相遇,三个人决定联手创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他们先在津巴布韦一家铜矿工作,后来又到坦桑尼亚小矿做事,其中有一个对地质矿学独有天份,不久后在小矿旁边发现了钻石冲击层矿床,于是坚信附近必有原生矿。
所谓传奇,估计也只有那个年代才可能发生,就像世界名钻的出身,往往大多让人瞠目:“南非之星”拾于荒地,“库利南”被一个经理人员散步时用小刀挖出,“琼克尔”给小孩子当成漂亮的石头……
经过五年寻找,其中两个赚钱当开销,而专心研究的那个也因劳累而疾病缠身,终于,在一个彩霞满天的傍晚,他在路边被一颗石头绊倒——金刚石!执著终于有了收获,老天开始垂青他们,他们找到了原生管状矿床,有百万平方米,约摸储量五千万克拉……就像是一不小心跌进了上帝的钻石窟,财富滚滚而来,他们成立了后来大名鼎鼎世界排名的钻石公司——戴尔蒙;再后来,一个去了美国,一个回到欧洲;再后来,一个入狱,一个身亡……
第137节:香港往事(2)
“入狱的那个,叫佩德罗;身亡的那个,是你的祖父,叶渊。”
“我的——爷爷?”
“终其一生,他都留在非洲,后来也死在那里。”
“为什么死的?”
“事后的说法是,佩德罗为了独吞钻石陷害你祖父与姬老爷子,你祖父为救姬老爷子而亡,后来老爷子复仇又把佩德罗送进了监狱。”
“老爷子是第三个人。”
“对,他的事迹用不着我多说了,全港人都知道:在美国发迹,娶妻,生子,把生意做到全球。”
“但是,姬家在老爷子之前就早已煊赫了吧,他怎么会一个人到非洲?”
“老爷子是姬家大佬口中的不肖子,叛出家门,后来衣锦还乡。”
“……原来从那么远开始,我们就与姬家有渊源。”
“是啊,要是叶渊生的是女儿,姬叶两家肯定早订亲家了。叶渊死后,姬老太爷把飞英带到香港,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刚好十七岁。”
我想起那张合照:“你与爸爸是怎么认识的?”
妈妈温柔的笑起来,像沉浸在回忆里,连皱褶也变得漂亮:“我与曼之同学,那年姬家大少爷归国举办派对,她拉着我去,就见到了你爸爸。”
“哈哈,你俩一见钟情?”
妈妈微笑。
“真浪漫啊,”我向往的道:“我还没对谁一见钟情过呢。”
“傻孩子。”
“后来呢,后来你们一定过得很幸福吧?”
“后来曼之未婚先孕,孩子是姬霄的,但姬霄却不肯娶她,老爷子大发雷霆,直到一年后,两人才举行婚礼。”
“姬擎宇?”
“嗯,过两年擎宙、擎月陆续出世了,我与你爸爸也结了婚,你与擎天是同年生的,还记得不?”
“当然。”
想到擎天,我心里不知怎么黯淡下去。
他连着订婚、过年皆未出现,老爷子已经气得嚷嚷着要拿刀了。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在明白过来之前,我发现妈妈垂下了头。
“妈妈?”
她飞速抹了一下眼角,“时间不早了,快去睡吧。”
第138节:香港往事(3)
“还没讲完呢!”
“因为这个故事,从一开始,就讲错了。”
妈妈有事瞒我。
从最初她不要韩妈跟过来,现在又说不急着回去,我说:“那我在这儿找工作喽?”
“好。”她应,又笑眯眯加句:“我在这儿牌搭子也多。”
越发有问题。
香港的冬季算不上冬季,中环那边香奈儿正在展出她的高级手工坊系列,皮草滚边的羊毛长大衣、刺绣保暖手筒包、金色蕾丝花纹装饰马靴……强开冷气不冷装冷,真是万丈闲情。我隔着橱窗一路逛来,转眼到了兰桂坊。
镛记的溏心皮蛋是让人忘不了的美味,据说腌蛋的时间都要随季节调整,中文所谓可以意会、不可言传者也。
到了大厅,服务生领我至一张小桌前坐下,我点了一碟腐乳、一碗白粥及两样小菜,当然少不了心心念念的皮蛋。
服务生推荐来半只烧鹅,说镛记以烧鹅出名,我笑笑:“下次人多来吃。”他便也笑着张罗去了。
边等边听座中人聊八卦,偶尔服务生不时插上两句。中国的餐桌文化真是与外国大不相同,人多不以嘈杂而引为热闹,何况终于可以不用再揣测日文,耳畔是久违的粤语。我笑着聆听,听说特首也常常来镛记吃饭啊?是的。清场吗?哪会呢。带保镖吗?带的,而且大家坐着一起吃。那真是亲民啊!说得是。
正八得风生水起全民皆欢的时候,门外进来一老头,是那种老派生意人的道道儿,一件中式灰色对襟段褂,小立领,简简单单,却无比熨帖——哟,有人招呼,甘老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