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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如夏花-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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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从急速的呼吸中拔出自己,我看见蒹葭像一团云朵般柔软无力地躺在我的身下,在她的眼里,充满了幸福晶亮的泪水。        
我拥着蒹葭,抚摸她腹部盛开的花朵,我说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女人。        
当我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嘱托时,我知道一切已经晚了。     
第四部分第19节:尘封的回忆(二)   
蒹葭离开那天,天空阴霾得吓人,我的记忆中丹江的天应该是阳光明媚的,阳光沐浴每一个毛孔,使他们自由地舒展。只是现在,天空没有一点生气,昏暗得像一口黑锅,我害怕我哭出声来。        
蒹葭坐上了大湮王的马车,去往皇宫,她坐在马车里不断张望,她期盼我的出现,期盼我再把吻落在她眼中断裂的彩虹上,期盼我吹起世间最美的埙乐,触动彼此心中无法到达的禁地。只是现在我躲在欢送的人群中,躲在内心世界的尽头,如此渺小,我看着她离去看着那件狐裘大衣精致地将她丰满的骨架包裹,我已经记不清她何时拥有了这么完美的的一副骨架,再也不是那个最初未发育完全的身躯,浑身上下散发出独一无二的女人香,再也不是春天一朵摇曳枝头等待呵护的牡丹,她的神情如此绝决,仿佛命中注定一般,再也不会蜷缩在我的怀里,任我的指头上下游弋,再也不是我发誓用尽全力保护的妹妹,她即将成为大湮王的王妃,即将躺在别的男人的怀抱被分享身体的秘密,即将被囚禁在龙泉府里,永世不得逃离。        
马车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勇气说一句蒹葭,祝你幸福,我是个自私软弱的男人,哪里也到达不了,十九年我把自己封闭在狭隘的世界,里面只有我的埙,只有那些寂寞疼痛的灵魂,只有那些无尽的荒凉蔓延,我摊开掌心,我的掌纹纠结着另外一个人的命运,而那个人是谁,没有人说得清楚。        
我一个人管理着埙乐坊,那延续了千秋万代的家业,我依靠在檀木桌上,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埙,那世间最理解我的乐器,有时候,想到年幼时爹娘共同制作埙的情景,就好像用全身心的爱雕刻一块举世无双的汉白玉,那毫无杂质的白色,遮蔽了我的眼睛。        
我在半睡半醒中听见埙在歌唱,就算有一天世间上所有人都离我远去,它依然会陪伴在我身旁,任我倾诉。它的声音像在天空盘旋的飞鸟低沉地吟唱,爹娘的容颜在苍白的云朵后面若隐若现,双手紧紧相握,父亲的脸上被岁月侵蚀的痕迹依然还在,母亲则依然是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白狐裘大衣将她完美地包裹,这时候,我无法抑制的思念之情如潮水般汹涌,我像城外的堤坝,轻易地溃决。        
在梦中,还有那个女子的身影记忆犹新,在河的对岸,她孤独站立,瘦弱到令人怜惜,被单薄的绿衣所包裹。我在炽热的阳光下看见她眼里的彩虹,只是残忍地断裂了。我问她的名字,她笑而不答,用绿袖为我拭汗,那豆大的汗珠将她所浸湿,变成透明。她无法回答一切问题,她被剥夺了如夜莺般歌唱的权力,在我看来那是极其残忍的。我说我叫绵蛮,请试着唤我的名字,绵蛮。她不再仰望苍白的云朵,真的张开了嘴,那些模糊不清的音节一下子清晰起来,她在唤我的名字,绵蛮,绵蛮。我在她漆黑破碎的眼睛注视下,说请跟我回家,回家。后来,她的身体开始飞旋,上升,躲在云朵的后面,消失不见。        
到最后,我的梦境总是以一种异常寂寞的方式结束。我抚摸着埙,唤那个女子的名字,我说蒹葭,我不要你离开我。        
我知道如果蒹葭不离开这里,不光埙乐坊这座城市要被摧毁,所有的房屋都将千疮百孔,人的头颅将随意被践踏,一切都不复存在。蒹葭是如此勇敢的女子,用自己的幸福交换别人生存的权利,她答应离去,到千里外的皇宫,成为大湮王的女人,一辈子被束缚其中,终不得救赎。        
她离开的前一天,依然在房间里绣女红,独一无二的蓼萧花沾满了血的颜色,我抚摸她的长发,千年前握住海藻的手,终究还是要散掉。        
我的唇落在她精致的脖颈上,微弱的灯光让一切暧昧不清,只有欲望赤裸裸地呈现。        
我关掉了埙乐坊,带上了月满楼最诱人的醉生梦死,背起我钟爱的埙,远走高飞。        
开始的时候,我失去了一切目标,我根本不清楚终点会是在哪里,我漫无目的地用双脚支撑信念,用那坛醉生梦死忘却疼痛,只有埙一直将我陪伴。        
我走到了那片人迹罕至的沙漠,阳光炙烤着大地,我一直在阳光毒辣辣的照射下经受从未有过的考验。        
如毒蛇般的沙粒将我缠绕,直至窒息。        
我清醒以后躺在契丹人的帐篷里,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一个装扮怪异的男子对我说,请随我去见我们的王。        
那才是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因为眼睛里流露不出不必要的情感,只有震慑住所有人的威严。        
我朝拜在他的脚下,我说王,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他除了关心我的身体状况以外,并没有再说别的,只是获知我来自渤海国以后,设宴款待我,美酒,舞女,琴瑟,良驹。他赐予了我一切,他问我还需要什么?        
王说只要你助我攻破渤海国,这一切包括蒹葭自然会重新属于你,你不必现在答复,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我跪在王的脚下,我说没有必要考虑,除了蒹葭我什么也不要,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做。        
我听见王释怀的笑声回荡在这个皇宫,无数的臣民像我一样跪在地上,虔诚地磕头,祝福王的统一大业早日完成。他们为了生活,为了钱财,为了土地,而我只是为了一个深爱的女人。        
我要做的只是以乐师的身份进入龙泉宫,每天汇报宫里的一举一动。        
我是恐惧龙泉宫的设计的,头顶上遮住了所有蓝天,只有一个方方正正的空隙可以让自己感觉到仍然活在当下。        
第一次看到那个男人是在中秋月圆之夜,我坐在冰凉的台阶上,用埙倾诉我对父母的思念之情。那晚的月光像黄山大瀑布一样一泻千里,曾经的黯然失色,曾经的夺目璀璨,曾经的清纯原罪,曾经黑夜里不知名的微小动作与缠绵悱恻却听不大清楚的情话,全部赤裸裸地呈现出来。黯然失色变成花容月色,璀璨夺目用来形容帝王头顶上的皇冠,罪恶不是罪恶不过是过眼云烟般的毁灭,那些不知名的微小动作,含糊不清的情话统统被放大。原来指尖触碰时,他不过是想勾勾你的小拇指,原来那些一辈子都哼不清的音节,不过是说不出口的我爱你。        
我看见他从竹子后面向我走来,其实只是投影,不断伸长,伸长,再伸长,直到完整地呈现在我眼前,我才抬头看请他的容貌,他说,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吹埙?        
他的眼睛那么忧郁,有蓝宝石的光泽,身材并不魁梧,却浑身上下震慑着一种威严。        
我说我是新来的乐师,负责吹埙,我叫绵蛮。        
他从背后拿出萧来,放在嘴边,悠扬的旋律如同那坛醉生梦死的香气蔓延开来,如水银将一切诡异,罪恶,丑陋,阴暗包裹,只赤裸裸地倒影出人性,是如此的脆弱。        
他说绵蛮,我叫湮丹,请记住我的名字。        
以后的每天我都会在相同的地点与他邂逅,我们什么也不说,只是一个人演奏,一个人静静地聆听,像一场一对一的倾诉。我们的任务就是卸下面具,以最真实的状态开始我们之间这场潜在的倾诉。        
终于有一天,他没有带萧来,他说绵蛮,让我们安安静静说会儿话好吗?        
我们爬上屋顶,湮丹说这是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侍卫会打扰我们。月光脱离了墙壁的束缚,我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片天空繁星闪烁,夺目璀璨。        
湮丹给我讲他深爱的女人,她不会说话,只会仰望天空,姿势是说不出来的寂寞,仰望到双眼噙泪依然不肯罢休。她还会绣精致的女红,绣一种从未见过的图案,两只飞鸟在凄凉的苍穹下,追赶着掠天而去,却永远无法靠近。        
你爱她吗?        
他点头的时候眼里掠过一丝忧伤,他说我无法与她肌肤相亲,因为她的身体属于别的男人。        
我不再说话,只是和湮丹并排躺着,我又想起了蒹葭,我终于又和她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虽然不曾见面,却依然真切地感受到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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