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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昨夜,姑小姐知道皇后娘娘赐东西的事,跑去老太太那里,不知说了些什么,回房后就把丫头们都赶了出去。今早丫头们进去伺候梳洗时才发现人倒在地上,吓的赶紧找大夫,现在还不知道怎样了。”
文沁雅一听,什么都顾不得了,迫不及待地提着裙子往佛堂跑去。冯嬷嬷和宁馨赶忙在后面追着她跑。
佛堂
“姑母!”一脚踏进门里,沁雅顿住了,拈帕的手扶在门上,傻愣愣地望着屋里的众人。下人们都在地下跪着,沈怀袖坐在床边,端着药碗喂药。白澈撑着文婉絮垂垂欲倒的身子,在她耳边不停的让她张嘴喝药。沈怀袖喂完一口便拿手帕抹一下眼泪,看的文沁雅眼圈立刻红了。
“庆儿来了。”文婉絮低哑地唤了一声,吃力地抬起眼皮温柔地看她一眼。
“姑母……”前几天还好好的一个人,突然之间竟成了这样。文沁雅跪在床边,伸手轻抚姑母苍白的无一丝血色的脸庞,那张昔日倾国倾城的容颜,如今除了红肿的眼睛,什么都都是白的了。
“庆儿,让姑母再好好看看你,以后,怕是再难见着了。”文婉絮示意白澈把她扶起来。
“絮妹妹,你这说的是是么话,咱们小时候不是说过的吗,等儿女们都大了,可以放心了,咱们要一起把这天下都走遍,白日品茗论诗,到了晚上,对月浅酌,咱们的日子,都还没开始呢。”沈怀袖搁下药碗,挥了挥手让下人们都退下去,执起文婉絮的手,握在手里。
“姐姐有心了,小时候的戏言还记到现在。我是个命薄之人,早早去了,倒是福气。”文婉絮勉力扯出一丝笑,眼角滑下一颗眼泪,落在白澈的衣袖上,慢慢地晕开来。
“说的什么混帐话!咱们都要在一处,谁也别想逃了去。”沈怀袖拿着手帕为她擦泪。
“今次去到京里,姐姐帮忙转告兄长,絮儿虽怪他,但过了这些年,心里纵使有怨气,也早已没了。当年的事,也不能全怪他,他也不想的……”她知道自己的大限已到,有些话如果不说,就再也没机会说了。
“鸿绪要是听到这话,得有多开心,所以还是你自己留着跟他说,你也知道他的脾气,你们兄妹的疙瘩,我可不掺和。”沈怀袖见她连遗言都交代了,再加上大夫说的回天无力,更觉悲从中来。
“呵呵……兴许别人的话,哥哥听不进去,但是姐姐的话,咳……”文婉絮不住地咳起来。白澈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姐姐且告诉他,当年的事,我早已不怪他了,但这次的事,不管他是何种理由,社稷江山也好,家族荣耀也罢,我都恨他!我总想,我这一生的遗憾,不要再重复在子孙们的身上,可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说到这里,又是一阵急喘,一群人都慌了手脚。
沁雅本就伤心至极,奈何无处诉苦,现在听见姑母说这话,再也忍不住扑在她身上哭出声来。
“就要进京了,姐姐还有那么多事要忙,不要再我这里耽搁了,且去吧,让庆儿留下陪我就好。”
沈怀袖点点头,知道她有最后的话要交代,心疼地探了探她的额头,恋恋不舍地退了出去。
白澈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下来躺好,两人一起为她盖好被子。谁也不看谁。
“真好,就像你们俩小的时候,这样依在我怀里陪我说话。这些年,你们都大了,都没有再这样,陪我说话了。”文婉絮满足地笑着。
“都是孩儿不好,以后,孩儿哪也不去了,整天陪着您。”白澈握着她的手用力握的更紧了,希望可以给她力量,给她勇气,鼓励她活下去。
“傻孩子,又说傻话。普天下的父母啊,都希望孩子留在身边,圣人也是,才会说‘父母在,不远游’,可是,孩子大了,终究是要展翅高飞,找那片属于自己的天。”
“您就是孩儿的天。”白澈握起她枯瘦的一根根指骨清晰可见的手贴在脸侧。
“孩子,我之所以活到今天,就是为了你,你可知道,你那点最不好吗?”
白澈摇摇头。
“你啊,无论什么时候,都叫人心疼!心疼的啊,就是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给你,依旧觉得委屈了你。”文婉絮说的很费劲,声声哽咽,如西风里一盏微弱的灯,下一瞬就要熄灭一般。
沁雅在一旁听的眼泪不住地流。
“我总想,等庆儿及笄了,就做主让你们成婚,那我这辈子,就算没白活。可是……终究是造化弄人。”
“您歇歇吧,一会再说,好吗?”白澈见她喘的厉害,又说这些话,怕她一口气提不上来。
“要是现在不说,那就再没机会了。”文婉絮轻轻地摇了摇头。
“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这《浣溪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词。今天,有个故事要说与你们听。”文婉絮的脸色突然泛上了几缕血色,不再像先前那样苍白可怕了,二人一惊,都怕她是回光返照。
“姑苏文家,有位才华横溢的小姐,不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兼倾国倾城之貌,姑苏百姓都道,千年来,除了西施,便是文家小姐了。”文婉絮的脸上,泛着淡淡的微笑,沉湎于往事的美好。
“少年不识愁滋味,心高气傲,我曾暗自发誓,非才华盖世,貌比潘安,绝对不会下嫁。所以适嫁之龄,依旧不肯与母兄妥协。”文婉絮对二人一笑,那笑里,竟带了些许调皮的意味。
“兄长很少回家,每次回家住的时间也不长。他的身边有位心腹副将,姓白名敬之,每次都跟他一起住在府里。”
文沁雅一听白敬之这个名字,惊地蓦地抬起头看着姑母,又立刻转头看看白澈。相对她的震惊,白澈依旧古井无波,沁雅一惊,难道……
“没错,白敬之就是澈儿的父亲。”文婉絮点点头,主动解答她的疑惑。
“我也只不过见过白敬之一两面而已,根本没有什么印象。白敬之是寒士出身,因为作战骁勇,有谋略,曾救过兄长的性命,被兄长一手从百夫长提拔到了正三品的将军,是兄长的第一心腹。”文婉絮讲到这里,摸摸白澈的额头,幸福地笑着。白澈跪在床榻边,也微微地笑。似乎是为有这样一位父亲而感到骄傲,两人的神情颇为相似,她们正为着同一个人而感到骄傲,那样子,幸福无比。一旁的沁雅已由一开始的震惊慢慢地被这个故事吸引,专心致志地听着。
“有一次,兄长又回府了,恰巧镇南王上门来提亲。兄长认为我年龄渐渐大了,不可再由着我任性下去,而且镇南王世子他见过,是个人物,所以,应下了这门亲事。”文婉絮长吁一口气:“我当时十分气愤,气兄长怎么可以不问过我的意思,如此草率就答应了,况且,我自己从来没见过那世子一面,谁知道是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毕竟,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人。所以,一气之下,竟做了件惊世骇俗的事——离家出走!”
“啊※※※”文沁雅听的又佩服又羡慕,她从来都不敢想,她这么温婉可人的姑母竟做的这样惊天动地!
文婉絮坦诚地接受两个孩子钦佩的目光,笑着继续道:“我也不知道跑道了哪里,白日里太气昏了头,只知道一味往没人的地方跑,等道天黑下来了,才发觉身在荒郊野岭,开始害怕起来。跑了一天,又累又饿,周围一片荒芜,我当时除了哭什么也不会了。也不知自己哭了多久,突然就听到有人叫我‘小姐’,抬头一看,竟是那个平日里一板一眼,不会哭也不会笑的木头,不过,那时候,那根木头对我来说就是神一样了,抱着他就哇哇大哭。”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文婉絮笑的最是开心。
“可能是长年从军的关系,他真的连话都不会说,也不知道该拿我怎么办,只能僵硬地任我抱着,直到听到我的肚子发出不雅的声音。”
沁雅看着专心说故事的姑母,突然好羡慕她,可以与爱人拥有这样美好的回忆,纵使是回忆,也是甜的。
“你们可知道,我一生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不是在文家,而是那夜他烤给我吃的芋头。那么美的滋味,是任何山珍海味都比不上的。”文婉絮一脸的神往之情。
“那天夜里,没有醉人的月光,没有吟风弄月的诗词,但却比任何诗词里写的都要美。那个芋头好似打开了他的话匣子,他在那天夜里跟我说了好些话,说他的军旅生活,说他小时候跑到书院偷听先生讲课,没有打草而被父母责打,说他下决心从军的始末,说他第一次上战场,说他第一次立功……好多好多,一桩桩,一件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