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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百年来,皇室宗亲骄奢淫逸,已忘了国本,军中将领多出于寒士,心中不服朝廷,此为本朝第一大患!皇上少年英主,早在继位之初便已看到了这点,所以,才对士族出身的你们提拔重用!当此际,你们更该谨言慎行,步步为营,手中握有兵权的,总是会有小人进谗言陷害,所以,千万慎之又慎!”
“不过,皇上也不是耳根子软的人,该放手的时候还是要放手去做!把仗打得漂漂亮亮地,比什么都强!”文鸿绪眼神依旧犀利精芒,拍拍思齐的肩。
思齐‘嗯’了一声,重重地点了点头。
“但是,一个不服从军令的将领,即使他打了胜仗,依然不是一个称职合格的好将领!拿手下士兵的性命开玩笑,绝不是一位领兵者该做的!”文鸿绪话锋一转,又道:“孤军深入敌境本就是冒险之举,更遑论主将已明令不准追击!你能打赢,那是侥幸!可是人生,不会永远侥幸。你抱着私心私恨带着士兵去拼命,你自己觉得这是正确的做法吗?!”
文思齐猛地被父亲一阵数落,顿时涨红了脸,此事他早已知错,当年领罚时也是心甘情愿,没有半点不服,但是他之所以出兵追击,绝非众人所认为的意气之举,他也是深思熟虑之后,才下的决定,打赢了仗也绝非偶然!但是不服将令始终是错,他也从没有辩驳过,如今更不想再提,低着头道了句:“孩儿知错了!”
文鸿绪也不是不知道他是有委屈的,但是,他依然不得不说这番话!思齐自小便是天之骄子,虽然自己竭力管束,纨绔之气未有,狂傲是在所难免的!他将来入仕,最忌讳的就是这点!今天自己若不给他敲敲警钟,压一压他的气焰,等将来,定有苦头吃。
“今日,我把庆儿和文家上上下下都交给你们了!从今往后,你二人一定要齐心协力,荣兴家门!”临了,文鸿绪也不再宏论滔滔,对二子简洁有力地说道。
“孩儿遵命!”思齐与白澈互看一眼,铿锵有力地齐声回答。
注:
萧曹:即名相萧何和曹参
范仲淹《岳阳楼记》:居庙堂之高则忧其君,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把酒临风,其喜洋洋则以。
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
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苏轼《赤壁赋》
聚散两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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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泰九年的秋天与以往一样如期而至。
秋天的夜晚总是凉薄的,没有月出关山,苍茫云海的豪壮,亦不似庭月照落花地那般多情,寂寂无声,清冷而平静。
“怀袖!”文鸿绪坐在床沿上,静静地看着妻子卸簪去珥,本是精致挽起的一头长发缓缓地沿着肩头披散下来,细细一看,零零散散杂着许许多多的白发。
“嗯?”沈怀袖闻声转过来看他。
“怎么突然间添了这许多白发?”文鸿绪印象中,妻子的头发一直都乌黑亮丽,突然发现掺了这么多白发,便问道。
沈怀袖还以为他是怎么了,没想到是问这个,轻笑一声,道:“都什么年纪了!哪能没有白发?平日里是丫头们鬼灵精,梳头的时候都把白发藏里头了,所以不仔细看,看不出来罢了!”
“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文鸿绪步道镜前,对着镜中的妻子,抚着那一头不再顺滑的发丝,柔声一叹:“怀袖,我真是让你等得太久太久了……”
沈怀袖抬眼看着镜中的丈夫,似乎真的是过了很久很久了,当年这一幕的时候,他们都是风华正茂,而今两人皆已华发,人生百年,稍纵即逝!
她低眉微不可闻地一叹,道:“从那年你翻墙进来,对我说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就一直一直地在等了,那时也不知道会等多久,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二十年,多少个朝朝暮暮,早已等习惯了!也没有等得久不久之说了。”
文鸿绪轻轻地从身后拥住妻子,在她耳边道:“对不起!”
沈怀袖含笑着靠着他,摇着头道:“你从来都不曾对不起我,为何要说这话?第一次你夜半翻墙,是告诉我你要进京赶考,那时你的脸上,是志在必得的疏狂;第二次你再翻墙,是告诉我你金殿拒婚,那时你的脸上,是永不负我的坚定;第三次你又翻墙,是告诉我你要出征边塞,那时你的脸上,是壮志豪情的果敢……”
“你可知道,从第一次翻墙前,我就想着,会不会也像《诗三百》里的《将仲子》,直在外徘徊了好久好久才鼓起勇气翻进去呢!”文鸿绪与妻子两两凝眸,回想起年少时的光景,虽然时过境迁,但依旧历历在目。
“呵呵!你怎么都不曾对我说过呢?”沈怀袖整个身子转过来,笑看着丈夫。
“这有什么好说的!”文鸿绪微窘地兀自一哂,转而深深一叹,搂着妻子的肩,深情款款地道:“当年,真是难为你了!受了那么多委屈,一直等我回来。”
“心甘情愿的,哪来委屈之说?”沈怀袖轻轻地靠上去:“记得从第一次你翻墙进来被发现以后,父亲就派人把我看得牢牢的,生怕我会跟你私奔。其实他是多虑了,他根本不明白你,可是我明白,因为你是文鸿绪,所以,你永远也不会是司马相如!那时候,我曾问自己,‘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这真的就是我想要的吗?不是……决不是……”沈怀袖幽幽一叹,道:“不管是你我还是孩子们,都不会做那样的选择,因为,我们都有各自的责任!但是,我又要比女儿幸运多了,我可以等你,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你一直不回来,我就一直等下去!”
“怀袖……”文鸿绪声音哽在喉头,咽咽地唤了一声。这些话,是夫妻俩从来没有开诚布公地谈过的,如今二人皆是满面霜尘,再来提及过往,心酸甘苦,百般滋味啊!
“等待有时也是一种幸福,每年的春天,打开窗户,忽见陌头杨柳色,方才知道春天来了;每一个日出日落,等着,盼着,怀着一份远方的牵挂,想着你此时会在做什么,想着想着,一天就过去了。最最可怕的,便是那句‘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每一日,都跑去兄长那里问消息,前线的邸报,几乎每一份都读过许多许多遍,逐字逐字地找,既期待看到你的消息,又惧怕看到你的消息……总觉得,心日日都是悬着的……”
文鸿绪抬起手,无声地为妻子抹去眼泪,轻轻地道:“那时要是我死了呢?”
“那我还是等,从月圆等到月缺,一直等到生命的尽头……”
文鸿绪搂着她,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两人都哽咽无语。
“明天,咱们一起进宫一趟吧……去……看看,看看庆儿。”不知过了多久,文鸿绪道。
“好。”沈怀袖嘴角噙着一点笑意,点了点头。
内府递进牌子来的时候,萧彻正巧与沁雅在康宁殿的后园子里一起逗着萧逸玩。沁雅听了回禀,也没有特别的惊讶,看着萧彻。
倒是萧逸特别高兴,勾着父亲的脖子,兴奋地喊着:“阿婆来了!阿婆来了!”
萧彻一笑,亲亲儿子的小脸蛋,用孩子般的口吻道:“咱们现在就去见阿婆,好不好?”
“好!”萧逸如今跟萧彻十分亲近,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把萧彻逗得哈哈大笑。
“臣叩见吾皇,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文鸿绪携沈怀袖一起对萧彻行了三跪九叩大礼后,又向沁雅行了国礼。
“丞相和夫人平身吧!”萧彻与沁雅并坐在主位上,抬手叫起,又吩咐赐座。
夫妻俩谢恩后依次落座。
小萧逸挣脱宁馨的怀抱,跑到沈怀袖身边,一头就扎进她怀里,连声唤道:“阿婆,阿婆,逸儿好想你啊!”
“殿下又长高了!”沈怀袖看了上面两人一眼,呵呵笑着抱起了外孙。
“逸儿与夫人真亲近,怕是连皇后也比不上啊!”萧彻也笑起来,看着沁雅道。
“皇上折煞老身了!只不过,殿下小时候,老身常常进宫来,才略亲近些吧。”
萧彻微笑着点头:“正是正是!昔年皇后身体不好,亏得夫人常常进宫来陪她,朕心中感激!”说着,见一旁文鸿绪沉默寡言径自坐着,便转向他道:“丞相倒是难得进宫来,似乎这些年来,都未曾听说递牌子进来过!”
文鸿绪侧过来面对萧彻,躬身低头道:“陛下说得是!虽说皇后娘娘与臣是父女,但毕竟内宫禁苑不甚方便,所以,未曾来中宫拜见!”
“也是!皇家礼法烦冗啊!朕也常听皇后说起年少在家时,丞相与夫人督导训勉,丞相爱女之深,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