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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芹劈头便问:“丁大爷哪?”
“不知道啊,我去买菜,怹还在这儿喝茶哪。”
“出去溜弯儿去了?”
“不会。”
“何以见得?”
“丁大爷从来没出过庙门。”
“怪啦!”雪芹坐下,心急火燎地想喝口水,一拿茶壶,看见壶底下压着一张纸条,雪芹拿起来念道:“霑哥儿,新少奶奶,我走了,我能自谋生路了,别找我,我既然走就不能让您找着我。唉——没想到找亲姑爸爸借点钱,会遭到严训,这真是‘势在人情在’啊。过些日子我再来给您二位请安。老奴丁汉臣。”
第七章寄居萧寺(18)
雪芹的眼泪一对儿一对儿的掉在纸条上:“老人家的病还没好利索,怎么能自谋生路呢,不行,我得找他去。”
“知道丁大爷的家住哪儿吗?”如伞省
“不知道啊,当年这些事也不用我知道啊,也怨我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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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芹接了钱袋磨头就走。
上哪儿去找呢?雪芹只好来到芷园,找附近的邻居打听:“大爷,当年曹家有个管家,叫丁汉臣……”
“丁管家我认得,人挺和气,心眼也好,不像别的大宅门儿的管家,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好人哪,好人!”
“他在哪儿住啊?”
“芷园哪,内务府曹家,早两年让皇上给抄啦!”
“唉——”雪芹心里想,连我都不知道,人家又怎么会知道呢?没办法只好又找了一位老大妈碰碰运气,老大妈听完之后,连摇头带摆手。雪芹只好走了,可是刚走到街门口,老太太又把雪芹叫回来了:“小伙子,你回来,我告诉你,芷园的后墙外头,路东口头一个门儿,住着一个陈姥姥,她在曹家当过老妈子……”
雪芹听到这儿,差点自个儿没给自个儿一个嘴巴:“嘿!我怎么会把这个碴儿给忘了呢?”他给老太太请了个安,回身撒腿就跑。
他这一跑倒把老太太吓了一跳:“这小伙子八成是气迷心了吧?”赶紧把街门关上啦。
雪芹喜出望外,直奔陈姥姥的家,不问青红皂白破门而入。院中景色依旧,但是空无一人,雪芹直扑陈姥姥住的小东屋,使劲儿地敲门:“陈姥姥!陈姥姥!”
“谁呀?”房门开处,站在对面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媳妇,“陈姥姥早不在这儿住了,我们搬过来都快二年啦。”
“陈姥姥搬哪?去了,您知道吗?”
“曹家出事儿那天,把陈姥姥也给抓了去啦,可她不是家奴,是佣工,蹲了些日子大牢也就给放了。老太太嫌城里挑费重,就搬到香山住去了。”
“香山什么地方?”
“那可就说不上来啦。”
雪芹无精打采,失魂落魄似的,顺着芷园的后墙又绕到了前门儿,前门正在修饰。雪芹颇有感触,自家几代的祖产,说没了就没了,哪儿说理去。于是他走到一个工匠跟前,有意搭讪:“师傅,这房子修好了谁住啊?”
年轻的工人摇摇头:“干一天活儿给一天工钱,他谁爱住谁住。”
在架子上彩绘油饰的一位老师傅搭碴儿了:“反正不是咱们这样的穷人住,得是个大官儿,我看不是尚书,也得是侍郎。这里边可大了,那花园,不是月牙池,是活水的。有进口有出口,这样的园子,北京城可是找不出几家儿来!”
“嗻嗻。”雪芹答应着退到墙角,走了半天实在太累了。他只好蹲下想歇会儿,心里空空落落的,想不出找丁大爷的主意。就在这个时候,就听见有个姑娘在喊:“姑老爷!姑老爷!”
雪芹看看自己的身前身后,没有人哪?喊谁哪?可是这声音越来越近。那姑娘冲着自个儿跑过来,请了个蹲儿安:“姑老爷,您来了怎么不叫门哪?”
雪芹愣住了:“跟我说话哪?”
那姑娘差点儿没乐出声来:“姑老爷,我是小惠啊,伺候我们如伞媚镄∈昀病!
“哎呀!”雪芹如梦方醒,心里想:“我怎么忘了陈大人家跟芷园是斜对门儿啊?”
“快请吧,姑老爷。”
“不不不……”雪芹站起来掸掸土,打算走开。
“怎么啦,院里拴着老虎哪?”小惠穷追不舍。
“不是,是,这……”
小惠看着他这模样,想笑又不好意思:“姑老爷,您要真不进来,将来让我们姑娘知道喽,问起来,看您怎么交待?”
“……”雪芹一时词穷,无言相对。
“姑老爷,我们姑娘对您如何,不用我提什么醒儿吧?”
第七章寄居萧寺(19)
“好,去就去。”雪芹真是硬着头皮:“哪个门儿啊?”
这回小惠真的憋不住,笑出声儿来了:“真是天大的笑话,结亲两年多的姑老爷,愣不认识老丈人家的大门!哈……快跟我来吧!”小惠说完引着雪芹走进陈家的大门。
小惠一进大门就喊:“老太太!老太太!姑老爷来啦!”
“啊!”完全出乎顾氏的意料之外,从北屋迎了出来:“啊呀!姑老爷,你,你怎么会来啦?!”
“哎哟!老太太,您说什么哪?”小惠急忙从中给打圆盘:“姑老爷给您请安来啦!”
小惠的一句话也提醒了雪芹:“岳母请上,曹霑给您请安啦。”雪芹恭恭敬敬一安到地。
“起来,起来,快请屋里坐。”顾氏降阶来扶。
主仆三人走进北屋,顾氏让雪芹坐下,小惠忙着去沏茶。
顾氏惊疑未定,急切地问:“姑老爷,你可别瞒着我,是不是如伞惺裁床皇娣俊
“没有,没有。老人家请放心,如伞玫模韧沸┤兆踊古至说愣摹!
“有身孕了吧?”
“……还没有。”
“那,你来……”
“我们的丁管家从狱里出来,也在鹫峰寺养病,怕扯(读chí)累了我,今天不辞而别了。我又不知道他的家住哪儿?故而只好到芷园来找找老街坊们打听打听。”
“打听着了?”
雪芹摇摇头:“真是大海里捞针。”当他话音未落时,陈辅仁一步走进来。
雪芹赶紧站起来请安:“岳父大人吉祥,曹霑给您请安。”
“呃,呃……有事吗?”
“没有,没有。”
“你先坐着,我去把官衣儿换下来。”陈辅仁说着走进里间屋。
这时小惠来送茶:“姑老爷,请茶。”
顾氏跟小惠说:“告诉厨房,开整桌的席,留姑老爷晚饭。”
“嗻。”小惠答应了一声,退下去了。
“姑老爷,你先喝着茶,我去伺候老爷换了官衣儿。”
“嗻嗻。您请,您请。”曹霑站起身来。
顾氏转身进了套间屋,发现陈辅仁并没有脱下官衣儿,只是呆坐在炕桌旁边:“老爷,您怎么啦?”
陈辅仁摇摇手,一言未发。
“我想给他们带五十两银子去?”顾氏以试探的语气问陈辅仁。
“带,带……还有孩子冬天穿的皮袄。”陈辅仁的语音里略显哽咽。
顾氏找出来如伞钠ぐ溃贸隼匆樱傥赂ㄈ驶涣吮惴蚱蘖礁鋈死吹教梦荩茈曇丫患恕9耸险驹诿趴诤靶』荨P』萦ι芾础
“姑老爷哪?”
“不知道啊,我在厨房哪。”
陈辅仁气气哼哼地坐在椅子上:“这两个人算是犟到一块儿啦!”
雪芹回到鹫峰寺,把这半天的经过情形都告诉了如伞缟‘向他伸出了大拇指。雪芹上前抓住了如伞氖郑骸澳阏娴牟槐г刮遥俊
“男子汉大丈夫,原该有口志气,咱们虽然穷,你看我回过一趟娘家吗?人穷志不能短。你如果不溜,回来的时候阿玛、奶奶一定给你银子,你说,你是接着还是不接着,所以这一走,确为上策。”
“知我者如伞玻 毖┣凵焓直ё∪缟‘,刚要亲吻,就听见小惠在门口外边喊:“姑娘,姑娘,老太太来啦!”
这喊声将二人惊散。
文善和敦氏昆仲都聚在雪芹的小签押房里,听他讲述关于近日对写书的思索。桌上放着《风月宝鉴》和《金陵十二钗》的手稿。
雪芹说:“我玛发跟写《长生殿》的作者洪升老夫子是好朋友,他老人家自己也写过几本戏文,像《续琵琶》、《北红拂》等等,所以我也想把《金陵十二钗》改写戏文。这样在结构上必须严谨。这部戏文的名字,似乎叫《红楼梦》较为妥当。”
“《红楼梦》……”敦敏品味着这部戏文的名字。
第七章寄居萧寺(20)
文善点点头:“《红楼梦》倒是像一部戏文的名字,汤显祖不是有四梦吗?但则是写戏文跟写小说可不一样,戏文是要演的,只能读而不能演的戏文就没有意思了。写能演的戏文就得懂许许多多戏台上的规矩,比如说‘套曲’吧。谁跟谁算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