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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编入演习序列的第二天,雷德尔率领海军众将官登上了“格奈森瑙”号。作为目前海军吨位最大的战舰,它被选作此次演习的海军旗舰,而帝国元首和贵宾们则以一艘豪华邮船作为观阅舰。对张海诺来说,这是一个好消息,因为他至少不用给自己的战舰装上遮阳篷并在甲板上安置一大堆座位。
演习的过程,除了隆隆的炮声、弹头里灌水的鱼雷以及成群结队的梅塞施密特和斯图卡——它们大部分都是从空军那里临时借来的,其他常规演习项目并无多大的看点,但来自欧洲各国的贵宾们却仍是津津有味。演习当天,匈牙利的摄政霍尔蒂上将及随行人员还获准登上“格奈森瑙”号进行参观,这令早已对这艘大型战舰充满好奇的英法官员颇为嫉妒,但德国海军在外交部门的授意下只给他们安排了参观“德意志”号的行程,这艘战舰及其姊妹舰自服役后数度出访国外,舰上的大部分设施对那些专业的军事观察家们来说都是毫无新意的。
毫无悬念的演习,获得了毫无悬念的成功。当晚,德国政府在“派特利亚”号邮轮上的豪华大厅里隆重举办晚宴,招待来自各国的贵宾和外交官员们,德国海军的高层将官亦获邀参加。由于白天演习的关系,这些德国将军们俨然成了晚宴上人们追逐的焦点——尤其是在德国元首早早退席之后。
对于各国驻德外交官和武官来说,这是从德国海军套取各种消息的大好机会,对于那些上流人士来说,则可以通过和这些海军官员们交流来满足自己的各种心态:或好奇,或结交,或是出于其他种种目的。
张海诺历来属于那种不善也喜欢上流社会应酬的人,这种场合也颇令他不适,为了避免成为“众矢之的”,他尽量不和总理府的旧识们显得过于亲近,所幸今天这些大人物也忙于和来自各国的贵宾们应酬。尽管如此,张海诺还是得频频与那些可能在某些场合见过一面或是干脆素未谋面的绅士贵妇们举杯,那些极尽赞美之词的恭维也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没办法,他从来就不是搞交际应酬的料,如果还在从前的那个时代,他毕业之后想必多是成为整天在办公室忙碌的白领一族。如果不是希望通过这样的机会增长自己的见识,顺便加强和海军将领们的关系、多结交一些可能对自己有帮助的人士,他宁可呆在舰上和自己的下属们共进晚餐。
不过在这样的场合,至少不会有人嘲笑他蹩脚的英语发音,在和一位身穿白色礼服的英国海军少校的攀谈过程中,他发觉英国海军其实和德国同行还是有很多共通点的,至少他们都很讨厌海上变化多端的天气,而且他们对于“格奈森瑙”号的最大印象,是大船装小炮,这种看似不太合理的设计让他们感到心安理得,这恰恰是希特勒的重要政治目的。
和那位英国海军少校互道愉快之后,张海诺找了一个相对僻静的位置坐了下来。就在这时,他在人群中看到了身穿冲锋队制服、臂佩万字袖章的希莱姆。这个“养鸡场主”如今也算是纳粹高层人士,出现在这里并不足为奇,只是他满是堆笑的脸让人完全没有任何的好感。正和希莱姆交谈的,是一位穿宝蓝色长裙的贵妇,她背对张海诺这边,发髻高高挽起,柔顺贴身的丝质布料很好的衬托出她曼妙的身姿,仅仅这样的背影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这忽然让张海诺想起了从前那个时代一度很流行的妙语:背后让人想犯罪,正面让人想自卫。
或许是感觉到有人在看,那位贵妇人侧过头来朝张海诺这边望了一眼,而以张海诺的眼光,这张侧脸完全配得上她那绝妙的身材。片刻之后,只见那位贵妇朝希莱姆点点头,而“养鸡场主”有些遗憾的致了绅士的欠身礼,紧接着,贵妇转过身来,微微昂着头,不紧不慢的朝张海诺这边走来。相比于刚才的背影,这位贵妇的正面完全颠覆了张海诺之前的想法,她面部棱角分明,秀眉大眼鼻子高挺,加上一张樱桃般的红唇,五官搭配简直是巧夺天工,项上璀璨的饰品配着雪白的胸脯在灯光下让人晃眼。
远远的,张海诺还在为对方走路的优雅姿势和这种姿势连同丝质长裙所体现出来的肢体美感而赞叹,但当对方走近之后,他刹那间忆起了这场美丽的面孔,一晃二十年,它却没有应验那句“容颜易老”,随即传入耳中的声音,也依然是那样的冷峻。
“冯·芬肯施泰因将军!好久不见!”
“芬娜……噢,抱歉,不知现在该如何称呼?”张海诺很快从惊讶中恢复过来,他早就想找机会和婚约问题的另一当事人见见面,只是近来一直忙于海军事务,鲜有足够的私人时间让他解决当年遗留下来的问题。
“冯·海伦格夫人!”美丽的妇人自我介绍了如今的新称呼——欧美女性嫁人之后,通常都要改随夫姓的。
对于这个姓氏,张海诺脑海中只有一点微弱的印象,那似乎属于当年他在吕贝克庄园见到的三位富家公子中的一员,但他一下子想不起来究竟是谁,那个令人讨厌的工业部次长之子?正经的俊朗青年?还是那个艺术家?
“当年一别,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再次相聚竟在二十年之后!”芬娜的身材让她可以平视张海诺说话,而那双眼睛里除了往常的冷峻之外,仿佛还透着一种深深的哀怨,这种目光让张海诺觉得很不舒服,同样的,这个看似普通问候的话语中,也藏着极为尖锐的问题。
沉默片刻,张海诺委婉的说道:“战后的混乱让无数家庭妻离子散,这一幕幕人间悲剧至今回首仍让人痛心不已!当初我和我的下属在海上几乎是九死一生,直到数年之后方才返回德国,因此……”
也许是见张海诺有所回避,芬娜依然用她那平常口吻说了一句意思非常含糊的话:“真让人遗憾!”
张海诺应道:“是的,真让人遗憾!”
“将军介意说说当年的经历吗?”芬娜左手端着酒杯,右手置于左手肘部,一副准备倾听的姿态。
“战争结束时我还在指挥从前那艘U艇,之后的经历因为涉及到一些战史机密,恕我不便透露!对了,不知冯·海伦格先生……”
“他前些年就去世了,死神通过一场坠机事故夺走了他的性命!”说起这些的时候,芬娜脸上非常平静,仿佛在诉说一个和自己毫无瓜葛的人的故事,她紧接着问道:
“一别二十年,将军早已组建属于自己的家庭吧!不知道哪位女士有幸得到将军的呵护?”
张海诺简单的答道:“一位曾在海军医护部门供职的女士!”
“真是让人羡慕!”芬娜淡然一笑,令张海诺创纪录的首次见到这位冰山美人的笑容,而这种笑对一般男性的杀伤力,或许和男人的眼泪之于普通女性无异。
张海诺一时间无言以对。
“将军,您还回从前的芬克庄园吗?”
“如果有时间,我想会的!毕竟那里依然是芬肯施泰因家族遗留下来的唯一财产!您还回吕贝克庄园吗?”
“如果有时间,我也会的!”安娜再次淡然一笑,“将军,希望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坐在一起喝咖啡聊天,在芬克庄园或者吕贝克庄园都好!”
“但愿如此!”张海诺平静的答道。
一夜多梦。
次日,希特勒召集海军高层将领发表了有关苏台德问题的讲话,“把我们的350万同胞从一个野蛮落后的政府那里解救出来”、“必要时付诸武力”,这样直接而强硬的表态在将领们心里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张海诺也不例外,只是他很清楚德国目前的军事实力和国际态势还不足以打一场——“西壁”尚未完工,陆空军的先进装备数量严重不足,捷克人拥有坚固的防线,而英法意苏等国态度还十分微妙,再有一点,那就是德国军队高层将领中普遍的反战情绪。
就张海诺对历史的了解,在苏台德危机尚未获得解决之时,德国陆军在为一份难以实施的“绿色计划”而和帝国元首暗暗较劲。反对希特勒的力量前所未有的强大,并且在几位反战派领导人的密谋下制定了一个令人咋舌的政变计划——待元首最后下令执行“绿色计划”时,便将他逮捕,把他拉到他自己设立的人民法庭上去,控诉他轻举妄动地把德国投入欧洲大战,因而他失去执政的资格。与此同时,在一个短时期内实行军事独裁,然后再成立由社会上知名人士领导的临时政府,在适当的时期以后,组织一个保守的民主政府。
此时,反希特勒运动的主体已经不再是那些进步青年和文人,其中属于实力派的人物有柏林军区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