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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婆婆一笑:“你要这么说,那也由你。可是我家地契房契都写得清楚着呢,明儿我就请了里正,让人往衙门去走一趟,咱们断一断这房到底是谁家的。还有,当初我侄儿给你的五十两银,都是有记印的,要打听出来你当年还债下聘用的什么银子,也不难。你有理,可以往公堂里去说——哎哟,我忘了。”
许婆婆把茶杯盖一合:“这女人上不得堂,我家里呢,当然是何勇去,你家里呢……是你男人去,还是你几个儿子去?这女人要打板子、戴枷示众、坐监什么的,到底难看,还是男人出面儿经得住。”
钱婶顿时愣了:“你……你别胡说!”
虽然嘴还硬,可是气已经馁了。
她心虚。
不光潮生在屋里看出来了,围观的人也没个儿傻子,谁看不出来啊。
“哎哟,这可真是丧尽天良啊!昧了人家钱,把人家姑娘弄进宫里去,还要占人家房……”
“钱婶子真没白姓这个钱,见钱眼开是不是就是说得她这样人?”
“八成是。”
“嘿嘿,这下好了,人家要去告,有房契什么的为凭,她这占人房地……”
钱家的门儿一开,有人出来半拉半扶的,把钱婶儿往回拉。
这个……不是钱家的二小子么?
当看他个子很矮,现在却长高了许多啊。
钱婶儿嘴里嘟囔着,好像还很不服气似的,其实脚底非(提供下载…)常顺溜儿,就着台阶儿下台,跟儿子进了门儿,呯一声响,钱家的门又重重关上了。
许婆婆站起身来,不慌不忙对众人说:“各位街坊,老身姓许,何勇是我侄儿,以后大家在一条街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要大家多多照顾帮扶。”
众人也都就着好,许婆婆拍拍衣襟进了门,招呼那个小丫头把门关了。
潮生实在忍不住,许婆婆一进屋里,她就连忙问:“婆婆,当时我叔叔,是给了钱婶儿银子的?”
“那是当然。”许婆婆说得咬牙切齿:“我本来不想现在收拾她,不过你叔回来时,去她家问过你的消息。她做贼心虚,还想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我呸,我要能饶了她,我的许字倒过来写。”
原来……
当年的事儿是这样。
还真让四皇子说准了。
钱婶儿果然……心存奸诈。
而且,比四皇子推测的,还要坏。
昧了钱,把她送进宫,还想占这房子……
她八成以为何勇死在外地了吧?又舍不得手里的银子,觉得把潮生送进宫,何家就再没人了,她还不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居然只占了后院的房了,没把整个何家都占了去?
不,也许她是想的,只是何家再没人回来,早早晚晚的事。
“哎哟,你这头发还湿着哪!”许婆婆顿时急了:“可别着了凉,快坐下。”
潮生坐了下来,许婆婆又拿起布巾来替她擦拭:“姑娘小时候儿让她给算计了,这笔帐咱们定要讨回来的。”
“嗯……”潮生一笑,她倒不是太生气。有四皇子的提点在前,心里已经先有了些底:“婆婆你刚才还真厉害。”
许婆婆笑了:“这算什么。这种市井妇人……哼,要放在以前,哪用得着跟她废话?一顿板子打死了算。”
潮生听到板子二字,本能的不那么舒服。
她也挨过板子……不过那是宫里的板子,皇帝让打的。
疤好像已经全消了。
幸好消了,要不许婆婆肯定又要气愤心疼。
“她还占了咱们的房?”
“是啊,勇子原来在后头养了匹马,你可能不,不记得。”
这个真是不知道……反正潮生在这里醒过来的时候,这里没有马。
大概是何勇出门时骑走了。
“不是姑娘现在回来了,这是喜事儿,我早寻那女人晦气了。”许婆婆说:“这样的人……哼……”
潮生绝不怀疑许婆婆说得出做得到。
看她的气派……哪像是穷家贫妇?这气势这口才,就算在王府那样的地方做管事妈妈都绰绰有余的。
“啊,我刚才看见有个小姑娘……”
“哦,那是我从乡下带来的,不懂规矩,不过很听话,这两天等腾出手儿来,就给你买两个好的使唤。”
没搞错吧?
潮生一下子真适应不来这种身份的转变。
原先她还是伺候人的,现在却要人来伺候她?
“我不用的……”
“那哪儿能成。”许婆婆手按在她肩膀上:“以前那是没法子,让你吃苦受罪……以后可不会了。”
是么?
潮生愣愣的转头去看镜子。
镜子里的她也愣愣的和她对视。
不明白的事,还真多啊……
第124章 赔罪
潮生忽然发现自己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伸手的生活。
适应吗?
嗯,应该说,开始真不大适应。
潮生已经习惯了主子坐着她站着,主子吃着她看着的生活,突然之间自己可以坐着用饭了,旁边还有人站着伺候她,这一下子……真适应不来。
许婆婆开始都不肯坐下同她一起用饭,还是潮生坚持的。至于何勇,他根本没回来用饭,不知道去哪儿了。
“不用管他。”许婆婆殷勤地给潮生挟菜:“这是我的手艺,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许婆婆手艺也不错,潮生点点头:“挺香的。明儿我做给婆婆尝尝,我在府里头也学了一身儿厨活儿。”
许婆婆的脸色并没显得欣慰,倒是难过起来:“唉……”
若是早些找到姑娘,哪用得着吃这些苦。何勇实在太不象话了……”
潮生急忙岔开话题,指着另一道菜问:“这个也是婆婆做的。”
“对对,来尝尝这个。”
一旁站的那个小姑娘,潮生听许婆婆喊她红豆。
这倒是个很好听名字。
她这么一说,许婆婆就笑:“好听什么啊,她还有个妹子叫绿豆呢。”
潮生也忍不住笑了。
天快黑了,家家户户都生火做饭,炊烟袅袅。潮生站在院子里朝西北望去,太阳已经落山,西面天际是一片烟紫色的暮色。
诚王府……这会儿也该传晚饭了。
不知道李姑姑,小顺,小肃,还有四皇子……他们这时候在做什么?
红豆拿着一个小熏炉,里面放了定风、薄荷那些东西,点燃了在院子里熏。
这会儿天气不热,并没多少虫子。晚上的风比白日凉,淡蓝的烟被风吹着,像一缕薄纱在空中弥漫飘荡。
一直到天彻底黑下来,潮生才转过头。
许婆婆一直站在她身后,不过却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潮生回了头,许婆婆才把一件长衫替她披上:“进屋吧,外头凉。”
“嗯。”潮生问:““婆婆这些年,住在哪里?过得可好?”
“我一直住在承安的乡下,离京城几百里地呢,那地方山陡路难走,与外面不通消息……”许婆婆说:“虽然一直在打听信儿,可也打听不着什么,还是年前勇子才找着我,一起来了京城。”
“叔叔去哪儿了?天不早了……”
正说着,忽然传来叩门声。
有时候,叩门声可以听出很多东西。
潮生第一个念头是,难道是叔叔回来了?
不,不是的。
这敲门声听起来有气无力,仿佛是偷偷摸摸的来,怕人知道似的。
许婆婆支使红豆去开门,结果来的是个年轻妇人,手里提着两个一扎的点心包,穿着红裳,下面系着绿裙,陪着笑说:“我……是钱家的。”
红豆不吭声,转头看许婆婆。
许婆婆打量她一眼:“你是钱家哪一个?”
“婆婆好,我家男人行二,我娘家原姓马。”
原来这就是钱家二小子娶的媳妇。
她站的地方不亮,潮生看不清她脸,依稀看得出她不算太高。
许婆婆示意潮生进里屋去,潮生进了屋,红豆过来把门帘儿放下。
许婆婆这才说:“嗯,进来说话吧。”
钱婶儿闹了那一场,这会儿不来,钱家大小三个男人,也都没来,却让一个年轻媳妇来了。
这是又想闹哪一出?
潮生站在门边听着。
马氏嘴倒是挺甜,能言善道的,进了屋放下点心,先说了一通客气话,说邻里之间原应该多走动照应,这不,何家又回来了,他们竟然不知道,这会儿才上门来看望。又说这点心是前街香满堂买来的,猪油桂花抬糖都放得量足足的,味儿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