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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里面约莫二十名女子,也是人人花枝招展,郭供奉一身宝蓝,酥胸半露,云髻上簪花迭翠,贵气逼人,正与人说话,见她们进来,便过来说「璇玑妹妹,妳这身衣裳真好看!这些就是今年的新姊妹吧?妳给我引见引见。」
于是虞璇玑一一引见,其它红妆会的成员也都聚集来听,而后由郭供奉介绍旧成员后,便扯了虞璇玑坐在上首,虞璇玑连称不敢,最后将就坐在上首右侧,郭供奉拍了拍手,众人与堂外廊下的乐手便安静下来,她手持金杯,笑着说「今日是红妆会第四次大会,庆贺新科进士入会,我等红妆又添一批生力军,当浮一大白。」
说完,仰脖饮尽,众人自也同饮,郭供奉又说「我等以红妆登科,朝中埋汰汉难免有些闲言碎语,故我以首届状头之份,忝召此会,乃望一众姊妹互相提携,使女子亦能立于庙堂之上,如今红妆会人数虽少,鸿图大展之日,埋汰男子何足道哉,待十载二十载后,若我座中有一红粉宰相,此生不虚也。此一盅,为女子将持太阿执相臣之事,再浮一白。」
说完,众人又随她同饮,郭供奉笑嘻嘻地说「废话不说,今日是慰劳新科进士也慰劳红妆会的旧成员,精挑细选了一帖大补药,给大家强身健体,若是需要更衣或者酒沉的,山亭请随便使用,还不解人事的小妹妹们,我给安排了几个熟手,好生教导一番,再饮一盅,便进上宴来。」
说完,郭供奉又是一饮而尽,年纪大些的女进士们早是磨刀霍霍,年纪小的隐约知道是什么事,又不好问,只羞答答地交头接耳。
只见十几个美貌少年搬入十张矮榻,再放上菜肴,菜色之珍奇竟不逊于烧尾闻喜二宴,每上一道,旁边一个少年便高声唱名,什么八仙盘、玉露团、甘露羹、王母饭、玉皇饭、白龙烩、赤明香、昆仑炙、仙妃红……林林总总摆了约莫五六十道,有些菜原本有其它名字,只是为合玉台宴,全部改了隐含仙气的名字,像昆仑炙其实叫驼峰炙,驼峰形如山、骆驼又来自极西,正合西方昆仑仙山之意,而仙妃红本名贵妃红,本是酥油小饼,但是此番竟捏成了个圆锥状,只在尖端涂了一点红,看得未嫁少女羞人答答,想吃又不敢。
最有爆点的是四个精赤上身只着灯笼裤的胡人男子,抬着一张木榻进来,上面竟躺着一个裸身男子,重点部位以一小块布挡住,上面放一艘油纸船,里面满满一船奶酪,全身涂了一层清油,在灯光下亮晃晃地很是诱人,而各式精巧糕点便排在他身上,这些糕点单吃没滋味,非要沾了奶酪才有味道,要沾奶酪就不免要到那男子的重点部位去,这道大菜一出,未嫁少女们捧脸遮眼,只手指露出一条缝往外看,就是虞璇玑等惯情女子,也不免红了脸,只郭供奉得意大笑「这是我发明的菜,叫素女医心方。」
座中已婚女子不禁喷笑,虞璇玑也笑得肚子疼,未婚少女却不明白,只在别人笑完后偷偷去问,待得姊姊们低声解释,才红着脸点头,原来《素女经》、《医心方》全在教导房中术,出嫁时都会在新妇衣箱里塞几卷,以求夫妻生活美满,未嫁自然不明白。
外面奏起乐来,又有些喷火、吞剑的表演,十分夺目,而后是十名胡姬舞胡旋,端的心应弦,手应鼓,左旋右转不知疲,众人看罢齐声叫好,接着又是十名胡人男子舞胡旋,一曲舞罢,胡姬又入场中共舞,其舞妖艳柔靡,令人脸红心跳,虞璇玑看了郭供奉一眼,这女人真是个欢场老手。
此时,外面又列队走进约三十名胡人男子,年纪都不超过三十,虽是高鼻深目,却不像一般的泼斯胡看来怪异,只是轮廓比较深,小麦肤色,大约父母有一方是梁国人,他们一色身穿紧身胡服,里面却只穿着白纱中衣,露出胸口,列队进来后,便分坐于女进士们身边。
虞璇玑身边也坐着一个,年纪看起来比其它人略大一些,她看向他,眸子是深琥珀色,她向他一笑「怎么称呼你?」
「小人名叫安季汾。」安季汾端坐在她身边,为她倒了一杯葡萄酒「女状头名是璇玑,小人久仰大名了。」
「是听郭供奉说的?」
「不是,官署中早有传言。」
虞璇玑笑容顿失,一挑眉「你是官吏?」
「女状头莫惊。」安季汾见她表情,苦笑说「小人不过是西京萨宝府杂役而已,若是官吏,也不可能在此。」
「你们都是萨宝府的人?」
「也有些是司农寺、鸿胪寺的,不过女状头请放心,某等无官无品,连流外都不算,都是杂胡出身,在官署中跑腿译语而已,此番应供奉之邀前来,无非是好奇魁星娘子是何等样人。」安季汾娓娓道来,他的梁国话说得很好,只是语速稍慢,有些字说来不像西京人,声音倒是很柔软「今日一见,魁星娘子也只女状头担得。」
「你很会说话。」虞璇玑檀口微启,让他喂了一口鱼烩,葡萄酒香配着鱼香,她嚼了几口,眼波一转「你知道……玉台宴到最后连你都是菜吗?」
安季汾一怔,却没想到这女官人才说了几句就这么直白,他淡淡一笑「当然,小人早有准备,郭供奉命小人来陪女状头,自是希望女状头不虚度此宵。」
「璇玑妹妹。」郭供奉从旁插进话来,她半靠着扶手,另一个胡人男子伏在她胸口,她像个女皇似的拥着那个男子,笑着说「季汾知情知趣,要不是我们俩投缘,我还不舍得把他借妳一个晚上呢。」
「敢情这是姊姊爱宠?」
「当然,姊姊是把最好的留给妳,妳呀,好好享受一夜,春风一度神清气爽,气死旷男台主。」
「这关台主什么事?」
郭供奉噗哧一声,搂着胸前男子笑得花枝乱颤「他啊,像只老母鸡似的,一直追着我问玉台宴要做什么,说让我摆个酒席认识一下也就是了,别带坏了他的徒儿,还说玉台宴为什么他这个座师不能来,我给他烦得没办法,就呛了一句『台主来了,难不成要当众教授房中术吗?』他气得把我赶出公房,刚刚下直前,还对我说『妳别乱给她找人』,我就说『放心,我给她找功夫最好最持久的』,台主整个脸都黑了,妹妹妳没看到真是可惜。」
虞璇玑想到李千里的表情,不禁抿嘴一笑,心中不知怎地,突然有种莫名的欢喜,侧眼看那安季汾时,却瞄见他看向郭供奉的眼神有一抹幽怨,她在两人之间一看,就大略知道怎么回事「不过姊姊,季汾既是姊姊爱宠,想必有过人之处,要让给小妹,若是往后我们姊妹为他闹了嫌隙可不好,不如咱俩换一换?」
「哎呀,不用换,我也想试试新口味。」
郭供奉不在乎地说,自与那男子调笑,安季汾忽地起身去为虞璇玑拿菜,她自啜着酒,观察场中诸女,只见大部分已婚的都跟身边的男子勾搭得差不多,还有两三个位置空了,可想而知不会回来,未婚少女还有些矜持,但是那些胡人男子轻声说着笑话逗她们,也露出了微笑。
到底情、欲古今皆然,官人狭妓是风气,女官人也不例外……虞璇玑拿着一根同心脯嚼着,她猛然发现,郭供奉为她们设的这一场宴,竟是一场官场教育,要把她们生命中属于女人的那个部份抽换掉,换上官人的思考方式,要让她们甚至从心理上都觉得男人能做的、女人也能,男官人嫖妓、女官人嫖男,一切都要相等……
虞璇玑看向已把腿勾到男子腰上的郭供奉,不免带上了一丝敬畏,她除了女儿身外,竟无一处不是正常的官人,是刻意学的?还是本性如此?女人为官,非得如此吗?
「女状头,请用。」安季汾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堂中气闷,你陪我到山亭饮酒。」虞璇玑看见他刻意不看郭供奉,便低声说,安季汾点头,她转向郭供奉「姊姊,我酒沉了,到外头透透气。」
「外头?外头刺激,去吧!玩得开心些。」郭供奉向她抛了个会心一笑,又回头与男子亵玩。
虞璇玑装作不胜酒力,让安季汾搀着她离去,萧玉环见她已经起身,瞪大眼睛「姊姊,妳……」
「呃……玉环哪,记得我考试那时跟妳说的吗?妳今天可以实作了。」虞璇玑笑着说,自丢下满脸通红的萧玉环而去,一出堂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