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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官话说得不够好以致考官听不懂,或者才华卓着却不擅背诵的,也可以由考官出题命士子作诗,称为赎帖。以赎帖方式过关的人一般来说并不多,最有名的例子是一个名叫崔曙的士人,作了一首〈明堂火珠诗〉赎帖,其中有两句「夜来双月满,曙后一星孤」,本来是咏明堂前那巨大的铜镏火珠夜间如月、日间如星,结果崔曙后来英年早逝,只留下一女名叫星星,正合了那句曙后一星孤。
帖经虽不困难,但是考生人数众多,虽然分了四房帖经、一房赎帖,时间还是拉得很长,加上考官们也是人,总得出去解手喝水吃点心,一来二往的,也就没那么快结束。却说崔柳萧韩刘等人,对帖经倒也不怕,只是半晌不见虞璇玑出来,入后堂考试的时候也就不免探头探脑想看看虞璇玑是不是还活着。
萧玉环是不知何时成立的鱼党中,最后一个去考帖试的,走进后堂时,偷偷瞄了瞄正房,只见四面窗都大开着,虞璇玑坐在西面窗边,左右手捧成个丫型撑着脸,一脸苦恼,嘴里喃喃自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而那烂心肝的御史大夫,自端坐在上首,聚精会神地看着旁边跟山一样高的书卷。
「该不会是给那臭男人搞疯了吧?」萧玉环自言自语,只是她自己也要去考帖经,无暇再多看,只得等了考完再说。
「国殇,倒数四句。」李千里说。
虞璇玑扭了扭背振作精神,打了个呵欠才说「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诗经,出其东门。」
「请问现在是在考帖经还是歌肆点歌?」虞璇玑揉着眼睛,精神明显不济,原因无他,她已经连着两个时辰不间断地背各种经史子集片段给李千里听,还要不时跟他讨论《罗织谱》中的研读心得,简直是在替他李大台主解闷「大主考就没别的事可做了吗?」
「是没事,为师一不接受投卷二不接受荐榜,只在策问结束后忙,眼下闲得很。」
「旁人不过考个半刻钟,我已经考了两个时辰,帖经也该考够了吧!」
「为师对妳期许甚高,自然不同于旁人。」
「请不要擅自自称为师,虐待人也不要用什么期许甚高的鸟话来粉饰!」虞璇玑累得脑子发钝,更是满肚子火。
「为师生平第一次传授《罗织谱》心法,徒儿应当欣喜若狂才是,妳却如此不长进,为师只好用其它方法让妳提振精神了。」李千里自展开随身必备的《罗织谱》注,随手把刚才对话间觉得有启发的地方加进去。
「我想睡了!」虞璇玑敲桌。
那来为师怀中睡……李千里心中默语,又咳了一下,故作老成状摇摇头「好吧,让妳睡到五更。」
虞璇玑连谢都懒得说,就趴在案上倒毙不起。李千里看着她弯成匕形的睡姿,纵容地淡淡一笑,援笔在那卷重新装裱过的《罗织谱》注后面,写上『弘晖六十年正月中,小徒岫嵬云……』,仔细看去,《罗织谱》上有两种字迹,工整抄录的原文是与清瘦的楷书,而旁边的注释笔记上,却是李千里一手风狂雨骤的草书,而轴头也是李千里的字迹,题着『来台主《罗织谱》,越州虞三侍御录,陇西李千里注』,新裱的卷轴看来干净鲜亮,但是里面用熟纸抄录的本文已经有些旧了。这卷《罗织谱》陪着他二十年宦海浮沉,若不是有这一卷引路灯,他这叶孤舟早已没顶。
在正文的右下方,有一小块缺损,像是湿湿地扯了一块下来,边上有些毛燥,李千里轻轻抚着那一小块,端坐在高敞的南院后堂中,以主考之尊选拔天下秀士,身带同中书门下三品衔,散官勋官职官爵位四样无一不是寻常士人梦寐以求的高位,然而,他只有在摸到这一小块缺损时,才会感觉到生命中那一块永远无法弥补的缺憾。
「阿巽!不可以吃纸!」记忆中响起他从女儿口中抢救《罗织谱》时的话语,孩子格格直笑,他将书卷放到高处,自把孩子抱在怀中试图从她口中挖出那一小片熟纸。
突然,一声女人尖叫,他知道出事了,于是将孩子放在书房中,自己提剑前去查看,一场恶斗后救下妻子,正待杀散歹人,却有人抱出女儿,孩子乖乖地趴在那人肩上「李千里!要女儿的命就丢下剑!」
「笑话,丢下剑,我一家三口还有命吗?」他冷笑不绝,刷刷刷三剑直攻那人门面,心中焦急,只盼早点从歹人手中抢回孩子,手中连下狠招,终于对穿那人胸膛,左手一抡,抢过女儿。
一岁多的阿巽,软软地躺在他臂弯,脖子却弯成异常的角度往后仰,不动也不哭,他伸手探向女儿圆翘的小鼻子,已是没了温度没了气息,他摸着孩子的脖子,感觉孩子脆弱的颈椎在大椎穴上方三指处被硬生生折断。他无可抑制地爆怒,长剑如风,将在场的歹人通通分尸泄恨,一身青衫血迹斑斑……
阿巽的惨亡,让结发四年多的妻子终于下定决心,再也不愿忍受动不动就被追杀的日子,下堂求去。目送着妻子登上犊车,她回头看了一眼,眼神中带着对他的恋、对他的恨、对他的不舍、对他的失望、对他的歉疚、对他的畏惧。然后,她放下车帘,他再也没有见过她。
那时,他只有二十岁,只是个八品正监察御史,从那时起,他就决心出人头地直上台阁……
如果阿巽还在,至今也有十七八……可以来考进士试了……李千里抚着那一块缺损,目光瞄到卷首的『越州虞三侍御』时,抬头看了熟睡的虞璇玑一眼,如果阿巽有知,会怪他怨他吗?怨他竟对虞氏女心心念念十六年?这天下无人知道他的心思,只有他自己明白,几乎是在阿巽亡后不久,他就抛撇了那段四年的婚姻,是为了忘掉妻子所以爱上虞岫嵬?还是这完全是两码子事?他就说不清楚了。
阿巽无墓无棺,只在宅中一株小柳树下埋着她的骨灰坛,那株柳树就是她生命的纪念,再来,也就只有这卷《罗织谱》了……李千里将《罗织谱》收好,放在怀中,起身轻步走到虞璇玑身边,眼下是休息时间,至五更天明才再继续考,所有的考官与考生都在睡觉……
即使如此,他也不能违反他对礼部尚书的承诺……
不关窗、不可以用下流的言语骚扰、不可以用肢体骚扰……他皱皱眉头,礼部尚书这个臭老头……
但是答应了不能反悔,所以他只能伸出手,轻轻将炭盆往她身边推近一些,便转身,从墙上拿下长剑,转到内室去做他早就想做的春秋大梦去。
要做个正人君子,还真他娘不是人干的!
※※※
雪花纷飞、行路迟迟……脚下一步一滑,道袍下襬满是泥泞,手脚都冻得没了知觉,嗓子也干得直咳,如果可以,能不能倒在雪里不要起来,至少……冰冷的雪都比人心柔软得多。
远处一只丹顶白身的鹤飞来,雪中翱翔的身姿极其优美,就是声音难听得要命,果然天下没一件事是完美的,连传说中长寿坚贞又高雅的鹤,都有个声音难听的缺陷,这世间不知还有什么无瑕的?
那只鹤似乎知道有人嫌牠声音难听,竟直冲过来,嘎嘎乱叫着用翅膀胡乱拍打着虞璇玑……
「干什么!你这臭鸟!混帐鸟!滚开!」虞璇玑胡乱地挥着手,身子转来转去想要闪避丹顶鹤的攻击,结果额上不知撞到了什么,痛得闭上眼睛,结果一睁开却发现……「呃……主考……」
「好心叫徒儿起床还被骂,为师的实在很伤心哪……」李千里蹲在虞璇玑榻前,手上拿着一迭试卷纸,纸上有好几处折痕,显然梦中那只攻击虞璇玑的臭鸟就是他无疑。
至于这位黑心大鸟官为什么不顺从他的本性,直接用热情奔放创意无限的方式叫虞璇玑起床?原因无他,自然是礼部尚书与他订下的性骚扰防治条款立了大功,此时东西厢的官员们正一边漱口擦牙洗脸修须,一边探头往正房看来。无奈何,大鸟官只好一边喊一边用纸在虞璇玑脸上拍,以免触犯『不可以肢体骚扰』的约定。
虞璇玑谢了,这才坐起身来,揉揉额头,回头一看,才知道原本伏在案上的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从案上滑下来,靠着案缩成横着的匕形,刚才是撞到了案脚。她知道现在自己一定是一脸油光、两眼浮肿的丑样,不过旁边是黑心大鸟官,就没差了啦……伸了伸腰,感觉背部又僵又痛,还喀啦喀啦响,娘的!还好这种鸟日子再两天就过了……
「漱口水。」
「谢……」虞璇玑一个谢字刚出口,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