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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约莫五十岁,他也觉得李千里面熟,一拱手说:「正是,官人看着很面熟,敢问官人名姓?」
「陇西李千里,从前每到入贡,便常到府上与虞三侍御吵架的御史。」李千里说。
「啊!是了是了,小人记得。」管家拍着额头,李千里请他坐下,他问:「适才官人宅中执事说,官人是我家二娘子的丈夫?」
「是,不到两个月前才在东都成亲,随后璇玑又奉命到关东去,大约没时间写信禀告虞大娘子,我这边也因为主父丧事的关系,疏忽了此事,没能即时写信与大娘子联络,实在是失礼得很。」李千里难得展现出五姓家族的礼貌,十分亲切地说。这是因为在五姓士族中,嫁娶是大事,婚前婚后,做丈夫的都应该向妻家致上谢意。
管家却皱紧眉头,困扰地说:「不是我信不过官人,实在是官人那时与故主人并非一路,怎么会忽地娶了二娘子?而且二娘子的住处大门深锁,由不得老汉不起疑,既然二娘子与官人成婚,必有凭证,请拿一两件二娘子的物事或书信,好让老汉确信此事。」
「那是自然。」李千里胸有成竹,对燕寒云说:「去取娘子的妆匣来。」
燕寒云取了来,将妆匣放在管家面前,李千里说:「娘子这妆匣盖上刻有虞三侍御的字样,我猜是她幼时就预备下的嫁妆,里头还有几件看着像是她小时候的东西,请管家查验。」
管家打开妆匣,确认匣盖上的刻的字是故主笔迹,又看了里头的东西,其中有一件是银铃手串,他突然一阵悲伤:「这银铃串是故主人订制与二娘子的,怕她躲在什么地方寻不着人,就给她挂上银铃……确实是二娘子的物事。既是这样贴身的物品都留在此处,官人真是二娘子夫婿无疑了。」
他感慨地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信来,交给李千里:「大娘子产后血崩,虽然尽力调理,尚有一口气在,但是医者说也就在几日间而已,所以大官人修书命老汉入京来请二娘子去,不过这一路上查得紧,在几个关津都被刁难了好几日,才拖到这时候,恐怕大娘子早已……」
管家低下头,垂泪不语。李千里见那信上面写着『妹璇玑亲启』,落款则是『兄景清笺』,拆开一看,笔迹潦草狂乱,显见得书写者心绪焦急纷乱,对于这位可能在虞家山亭擦身而过的连襟,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一叹说:「娘子现在人在关东,我这就把此信命人送去,如果顺路,她也许可以赶去,只是不能停留太久。」
「多谢官人,多谢官人了!」管家连声道谢。
李千里摆了摆手,低声说:「我与大娘子、宗官人未得引见,就遭逢此事,实在遗憾。我这就命人替你重出过所,再遣两个家丁跟你一起回去,顺便捎些东西,聊表寸心。」
管家谢过,燕寒云便带他下去休息,李千里望着晚餐,顿时一点吃的心思都没有了。虞赓还在的时候,就听说这对姊妹在母亲去世后,相依相惜……
李千里拿着那封信,坐到书案上,援笔写道:
璇玑吾妻妆次
余于西京得连襟传书,言道虞夫人有恙,妻即往虞夫人行在可也。余又遣家丁二人往矣,缓急可应,西京诸事甚安,毋虑。
秋霜白。
李千里写完了这短短的信,再一看,觉得很不合意,他本想写几句能安慰她的话,站在御史台的立场,又该提醒她要尽快回来。但是这封短信完全没达到这两个目的,沉吟再三,最后还是将信连同宗官人的信一起封好。另外又写了给宗官人的信,和申请过所的证明便笺。
「郎君,那管家安置好了,与他同去的人也让他们预备行李了。」
「嗯,我这里出个证明,你明日一早就用我的名义去弄过所,另外准备二十贯钱,告诉那两个家丁,若是宗官人尚能支应,就把这钱交给娘子。若是宗官人那里有困难,就说这是娘子本来就要送与大娘子的脂粉钱,要让宗官人有尊严地收下,不要让他难受!」李千里把两封信跟盖了他私印的便笺交给燕寒云,严肃交代:「那两个家丁要机伶,绝对不能一副来看戏的样子,凡事低调谦卑,小心伺候娘子,不要给我丢人!」
燕寒云一一应承,李千里办好此事,又回去吃饭,燕寒云说:「郎君,好久不见你这么小心应付亲戚了,这算是爱屋及乌吗?」
「娘子与虞大娘子的感情深厚,此时闻知噩讯,必是无心顾及礼节,我是她的丈夫,理应替她顾及礼貌,毕竟那宗官人是她嫡亲表兄,往后还要往来的。」李千里缓缓地说,又说:「这不是爱屋及乌,是因为夫妻一体,本就应该互相帮衬。」
「那娘子在御史台的事怎么办?」
李千里沉默,半晌才说:「我先扛着吧……」
哀手足
虞璇玑浑不顾有伤在身,奋力在黑暗的官道上急驰,月明星稀、蝉鸣虫音都不放在心上,只管一路狂奔。
突然,马蹄子滑了一下,虞璇玑才回过神来,茫茫四顾,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半晌才想起来是在官道上,见一旁有条小河,便下马饮水,让绯华吃了几口草,又上马去了。
由于丰、沛二县只有一条官道,沿路而驰,便可看见远处有个小小的城,赶到城下,却连个火把也无,城外几个做生意的凉棚也早已收摊收店,虞璇玑纵然心急也只能暂把菲华拴在树旁,屈着身子,和衣在凉棚的榻上小睡一下。
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惊醒过来,见天色微亮,往东看去,已有一线光明,她又等了一个时辰,才终于听见丰县内有声响,门也缓缓推开。
连忙解开缰绳,虞璇玑飞驰到县衙前,丰县的格局与沛县很像,此时县衙内都还无人,只有两个老仆正在庭前洒扫,她赶上去问:「请问宗县令在吗?」
老仆见是个官人,连忙答道:「宗官人卧病已有一段时日,这一向都在官舍内。」
官舍一般都在官衙附近,虞璇玑循着老仆的指示前去,果然在一排官舍中,看见其中一所房舍摘了所有吉色。心中一紧,她一步一蹭地近前去,那官舍有人看见她在门口东张西望,又见她身穿官服,便问:「请问官人找哪位?」
「我……」虞璇玑欲言又止、目光闪烁,半晌才鼓起勇气问:「请问……宗县令是住这里吗?」
「正是家主。」
「那夫人……」
「官人是来吊谒吗?这边请……」那人伸手一让,虞璇玑却抓住宗家的门,脚像生了根似的不敢往前,忽然视线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虞璇玑瞪大了眼睛,一转头就往外跑:「官人?」
「阿嵬!」
有人在后面喊,虞璇玑头也不回地冲出去,像被鬼追了似的,见路就逃,跑到无力才瘫倒在一户人家的墙边,脑中一片空白,恍惚间,好像有人扶她起来。回过神来,却又在宗家门口,无可回避地对上等在门前、形容枯槁、却自幼见惯的表兄兼姊夫,看见他腰上束的麻带,双膝一软,她跪倒在阶前,忍不住地哭了。
宗县令由两个小厮左右搀着,激动地下阶来:「阿嵬……」
宗县令握住虞璇玑的肩膀,两人抱头痛哭,泣不成声,引得外人都来看,他们也不在意了。在世上,只剩他们两人是虞泉涓的亲人,宗县令想到的是亡妻往昔的音容笑貌,虞璇玑想到的是姊姊寄来的一封封长信……
两人被仆人们劝入堂中,堂中停着已殓的棺木,放在木榻上,罩着丧幛,外面有个灵位与一些供品,虞璇玑一见棺木,又哭得几欲昏厥,宗县令说:「本来应当等妳来了才封棺,但是再等下去……等妳见了,只怕更痛苦,我便在仵作与其他县官见证下,入了大殓。」
「十年……十年不见姊姊……我就是想着有了功名、有点成就再来看姊姊,要给她订几副金钏银簪、给她带些绫罗绸缎……叫她穿出去与其他的夫人说『这是我妹妹给我买的』,让姊姊风光一回……怎么会……怎么会……」
「她知道妳做了御史,喜得三天睡不好觉。又说御史东奔西跑,鞋袜马虎不得,所以给妳做了好些鞋袜,说过阵子再捎去西京,却没想到会走得这么快……」
虞璇玑抱着棺木,啜泣无语,轻轻用脸颊擦着棺木的边角,像幼年让姊姊背着走的时候,用脸去蹭她的肩膀……
宗县令的父亲是虞夫人的幼弟,欲考进士不成,病死西京,留下一个通房婢妾与遗腹子,是虞夫人将这婢妾带回家中照顾,直等她生下儿子后,听从她的意愿,让她回去原籍嫁人。这遗腹子便是宗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