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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翻御史大夫-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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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臣这边倒有件事挺犯难,不知道上皇能不能解决……」中书令故作迟疑地说。
  「鹤!这天下还有我不能解决的事?说来听听。」
  中书令向右仆射一望,右仆射便一声惨嚎哭倒在地,吓了上皇一大跳(上皇语:鷌拉个巴子!家里死了人吗?),又将虞璇玑的事说来,原来他刚才召集尚书省诸尚书侍郎,已经先把李虞二人的传言版本听了个差不多,能位列老狐狸帮成员的尚书右仆射自然也不是白混的,情报搜集整合能力非比寻常,只见他把那虞璇玑的故事说得宛转凄切不下《英英传》、《步妃胭》,情节曲折不下《碾玉菩萨》、《茜女离魂》,又说到那御史大夫狠心薄情直追《霍筱玉传》中的贱人李益、《洞庭小龙女》里的陉河恶龙、《补姜种黑心猿传》中的黑心猿,说到低回处做弱女嘤嘤哀泣状,激动处捶胸顿足只差没有婺面剺心。
  即令早知此事的中书令也听得入迷,连连点头,唏嘘感叹如阅《白狐任氏》。还不知此事的太上皇更是听得津津有味,义愤填膺如《章台柳》淄青部将许俊,连连拍案说要骟了御史大夫以示惩戒,骟者,阉割也,这实属太上皇的个人爱好。
  「……上皇、中书,话说那虞璇玑回宅后只觉心绪委顿更无力整顿,只随便宽了衣裳休息,那胸大如乳牛、腰粗如水桶的邻家女冠好生劝了几句便离去,虞璇玑难以成眠,起身挑灯,直至中夜,睡意迷蒙中,忽听外面人喊马嘶,只见一人踹开房门,杀至榻前!」右仆射口沫横飞,这段是他编出来以飨眼前这两位忠实听众的,开玩笑,他当年也是进士及第、书判拔萃登科的大才子,进士试上那数千言的华丽词藻都瞎掰得出来,这点小意思算什么?
  「是什么鸟?」、「是谁?」太上皇与中书令同声喝问。
  右仆射起身,手捏个剑诀,直指到上皇鼻尖「只见那人剑上带血,面目冷凝,持剑指着虞璇玑道『贱妇!十年前我念妳青春貌美不忍杀之,网开一面,未料妳竟归返长安!十年前李侍御关不住妳,我今为御史台主,岂能饶妳!这就随我回宅,若有反抗,一剑杀之!』,看官你道如何?」
  「如何?」、「如何?」、「如何?」、「如何?」……背后突然传来异常热烈的询问声。
  「还能如何!看官须知,李台主为那虞璇玑辗转反侧十年之久,不得一见,爱之深、恨之切,眼中亦见不得庸脂俗粉,此时见爱妾鬓发凌乱、衣襟半开透出一抹春雪,脸色苍白只唇上咬出血色来,眉如远山轻拢、眸若秋水泫然,虽是神色凄然,却更见楚楚可怜之状,『当』地一声长剑落地、『呼』地一声吹灭灯火,看官却道怎生情状?」右仆射眉飞色舞,直把那香艳场景道得有如亲见,热切地看着上皇与中书令,却见二人尴尬地别过头去……
  「仆射相公对下官如此厚爱,还编了个传奇好生敷演一般,有劳。」瞬间把右仆射激昂热血降到冰点的声音响起,一阵淡淡的雪松香从后方飘来,李千里已径自在中书令对面的席上跪定,将手上抱着的简册卷轴『啪』地一声放在前方案上,尖锐冰冷的声响如三司会审的惊堂木,震得政事堂余音袅袅,墨玉般黝黑透亮却不带感情的眸子盯向右仆射「原来下官有个爱妾叫虞璇玑?是仆射相公打算买来贿赂下官的?那么,不介意御史台回头查一查相公吧?」
  「李……李李台主……同僚之间,开个玩笑,御史台连开玩笑都弹劾吗?不至于吧?」右仆射到底是久经风浪,虽有些结巴,也还不至于手足无措,只是白着脸不自然地笑着说「再说李台主刚正不阿,活到三四十岁还没个女人,说不过去,我等同僚也是关心台主的感情生活嘛!」
  「多谢关心,下官的感情生活有各位同僚参与,十分多采多姿,昨夜就与仆射相公、中书相公梦中相会,甚是可喜。」李千里脸不红气不喘地说,一众宰相囧了一下,中书令与右仆射则是一脸想吐又吐不出来的表情,谁想梦到御史台主?而且还是三个男人梦中相会,不酥胡……却听他说「能够梦到二位相公出现在大理寺大堂中由三司会审,一旁从喘不得、突地吼直排到求破家,下官见此场景,喜得从榻上摔下来,今日行来亦在琢磨此事,下官辗转反侧寤寐思量俱是诸公,又何须庸脂俗粉?仆射相公以为然否?」
  右仆射与中书令的脸都黑了,那喘不得、突地吼、求破家是梁史上最恶劣的酷吏奸臣所创,而那人当年正是御史大夫,创了数十种刑求机具,更撰成十二卷《罗织谱》,最后因为结怨太多被凌迟处死。此人虽说性格奸险,御史台亦引以为耻,但是他的《罗织谱》剖析官场、分辨忠奸、解读人性却冷酷深刻,是御史台官的入门手册。而李千里当年进士及第后,就是注《罗织谱》呈与御史大夫,御史大夫深以为然,一力拔擢他为监察御史,这才开始了他的官场生涯。
  中书令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只好学着太上皇那套鸟话来几只鹅「鹅……鹅……劳烦台主做梦也想着在下,有劳有劳……」
  「不敢不敢,辛苦辛苦……」右仆射满口迭词,也是给李千里的话吓得懵了。
  「千唷!」太上皇哈哈大笑,根据梁国史官们不可靠的传说,太上皇称呼臣子的时候,如果叫得越简短或越恶心表示越有爱,如果叫全部官衔,就表示他非常讨厌此人,被太上皇以单字称呼的朝臣,目前除了六狐狸精之外,也就只有李千里一人了。
  「下官全名李千里。」
  上皇屈着一条腿,另一条腿竖起来,一派浪荡老流氓的样子,不在乎地拿着案上的中书大印当按摩球,正面在背上敲一敲、又翻过来在腿上推一推「一个大男人欺负小妹妹不象话,卖我老人家一个面子,网开一面,放那尾小鱼入龙门,横竖是鱼是龙全凭造化,何必黜落呢?」
  本来尴尬中透着搞笑的气氛一扫而空,上皇虽然含笑,却直视着李千里,而后者也直视着上皇,直起身,一扬袖,双手在胸前平举、一合、一伸,是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答问礼「臣启上皇,榜文已下,无可更改。」
  「下礼部符,命她入考。」
  「榜文公告天下,岂能下符单命一人入考?」
  「天下英雄,宁多见一百俗人不漏看贤人一个。」
  「虞璇玑无行之辈,不用也罢!」
  「无行有才,用之得当,难说不是大才。」
  「有才无行,即是大才也是奸佞之才,不用为当。」
  「御史大夫便有才有行?」
  二人一递一句、针锋相对,上皇放下竖着的腿,盘膝而坐,手搭扶手,目光炯炯,群相心中一凛,没想到上皇一副浪荡样子,认真起来还真有一番霸王气像。却看李千里,长身而跪,双手端正地拱在胸前,纹丝不动,两道剑眉横扫入鬓,凤眼微眯,也是杀气十足「臣不曾贪财代考,德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德行个鸟!」
  「鸟中有鸡,鸡有五德,文武勇仁信。」
  「你有出息!你跟鸡比!」
  「愧不如也,上皇与鸡比,恕臣僭越,连个屁都不如。」
  「你个雕毛!竟敢说我连鸡屁都不如!你连鸡毛都不算!」
  「臣自然不算鸡毛,某人高龄九十还取百鸟羽毛做百鸟氅,这算鸟毛?」
  「鹤鸭!臭小子你敢酸我?」
  「岂敢,比不上上皇不用酸就很臭。」
  「我哪里臭?」
  「恕臣放肆,上皇说话像放屁,走到哪放到哪,站着也臭!」
  「臭小子!」
  上皇气得踹翻几案,右手叉腰、左手指着李千里「我要治你辱君之罪。」
  「〈政事堂记〉有言:事不可以轻入重,情不可以委之于幸,乱不可以启之于萌,逆谏自贤,违道变古,此堂得以杀之!」李千里还是跪着,却仰着头狠狠地望着太上皇「此处是政事堂,臣以正道谏之,无一不是实话,何来辱君?」
  「无处不是辱君!身为臣下,直眉竖眼地指着上皇鼻子骂,千刀万剐都不算过份!」
  一个兴灾乐祸的男人声音加入战局,明显是帮着上皇这边,但是上皇却厌恶地啧了一声,李千里的眉挑得老高「上皇的好圣孙来了。」
  上皇没劲地收回手,连正座都不回,一屁股坐在李千里案上,小声地说「圣个雕!剩下的剩!」
  包含李千里在内的群相一起拱手,向来人作个半揖「殿下万福。」
  「众位相公请起,不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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