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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信任他、爱他,又有什么能阻挡我的幸福呢?」
「你不会傻傻的以为,真爱战胜一切吧?」
「当然不是,可是婚姻是需要经营的,花心思去经营本来就是付出,像我父母,他们一开始的感情也不算深厚,是他们都愿意为对方付出,才能越来越恩爱,如果我吝啬不愿意付出,又怎么能够要求他付出同等甚至更高的心力来爱我?这不是心机不是算计,是对自己的选择负责。」虞璇玑一口气说完,却见田敦礼点着头微笑,她感觉他眼中的光彩似乎有些异样「大帅,你为什么问这个?」
「我想确定,我的孩子会有一个很好的家庭。」
「你的孩子?」
「就是十五娘肚子里那个,璇玑,我想把这孩子托付给你。」
虞璇玑瞪大眼睛,田敦礼的脸色十分认真,她却不解地摇着头说「为什么?你是一方节帅,为什么要把孩子交给我这个芝麻小官?」
「我隐隐感觉,我也许活不长了……」田敦礼淡淡地把刚才与薛十五娘说过的话再解释一遍,他沉重地看着虞璇玑「此外,我也觉得这次回来魏博,有很多事已经不在我控制之内了。尤其是兵马使,温杞的合兵之策,分明通知过他,也是因为他知道后,向我要求要开大会,但是他上了大堂却说不相信温杞,那日他与温杞看似争吵,其实都是吵些无关紧要的事,若不是你和我从中拦住,也许他们吵完后,官将们被磨得心浮气躁,就容易冲动。这几日,他借口说连日暴雨,人手不足,要把我的亲兵分一些去做事,我也怀疑他别有意图,但是在魏州城附近,他能控制的人马多过八千,若是硬拼起来,我死不足惜,但是我不能拿八千田家军的性命做赌注,若是这八千人一失,田家就真的永无翻身之日了,所以,我不能不早做打算。」
「但是你找我托孤,不是秃子找和尚吗?你若有失,我也活不了啊!」虞璇玑苦笑着说。
「你是被成德那位御史吓怕了吧?」田敦礼也不客气,虞璇玑接过酒壶,替两人都斟了酒,又对饮一杯,他说「成德那位会死,听河北传言,是他当着众人的面,骂王亭凑是反贼叛徒,不肯替他去向朝廷讨节钺,河北汉子要脸,自然当场就劈了他,我想,你应该不会这么傻吧?」
虞璇玑听着他的话,不相信地说「我不信到了被害的时候,你还能坦然让我去替叛徒讨节钺。」
「这么说真伤人哪……」田敦礼一笑,两个虎牙露出来,透出一点天真「我到底是沙场滚出来的,生死早就看淡了,若有那一日,为了保存八千子弟兵和西京的家人,我是非死不可,只有这样,陛下才不会降罪于田氏,而必须以各种恤典收买人心。但是你只要答应去帮叛徒求节钺,就有很大的回旋余地,说不定还能在朝廷换个调停有功的名声。」
「这是在教导为官心得吗?」虞璇玑强笑着说,她心中一热,田敦礼已经做好打算,若有那一日,用自己的死亡保全他想保全的人,包括她。
「不,这是为了保存你。因为我这些日子观察你,我猜若到那一日,你也会跟成德那位御史一样失心疯,就算不抓狂乱骂人,也是采取不合作的态度,到那时,史诚若不是杀了你就是把你逼疯……」田敦礼担忧地看着虞璇玑,沉重地说「他从前掌管魏博的军法,有的是办法虐待人,你又是个女人,就算不拷打你,把你往男监里一扔,你这辈子也就完了……」
虞璇玑只觉得一阵悚然,脊背发凉,她看着田敦礼,晓得他不只是吓唬她,一个女人在一群男人里,本能足以使人做出毫无理性的行为,而那种绝望无助的恐惧,是每个女人在懂得人事后的梦魇,若是成为现实,足以使人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所以,若是我不在了,你不要想着为我报仇,也不要想着引兵入镇什么的,你只要听史诚要你做什么,跟他讨价还价,多争回一点价码,大致上,也还是顺从他的意思,保存你自己、保存十五娘,这样就好了。」田敦礼的声音恍如天外飞来,他殷殷地说「河北汉子重脸面,不会跟女人动手,所以你若不顺他的意,他就会把你丢到可以不顾脸面的地方。但是你好声好气跟他谈,他兴许还让你一些,事办成了,他就高看你,算他欠你人情,将来你再到河北,就有了基础,事就好办了。」
虞璇玑铭感五内,她低声问「你为什么要为我想这么多?」
「场面话,为了十五娘和孩子,我保存你,你不会不帮我养这孩子吧?」田敦礼笑着说,虞璇玑却笑不出来,黯然地低着头,他又说「除此之外,我只希望你能够官运亨通,不要再失意了,因为我若死了,可能没有第二个人好心来鼓励你了。」
「我很怕,我会让你失望……我从来没有什么为国为民的鸿图大志,我只想好好做完我分内的事……」虞璇玑的头垂得更低,她觉得她实在担不起田敦礼以命保存的期待。
「这我不担心,因为你那老师李千里可不像你,他很早就想当大官,听说连死了孩子都不肯罢手,你觉得他会放任你庸碌一生吗?」
「我不知道他是为什么做官,对我来说,那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愿意在仕途上给我自由,而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跟他低头问计一点都不勉强,我知道又想自由做官又想有事时求他,这样很自私,但是人没有无私的吧?」虞璇玑有些自暴自弃地说。
「低头问计,你不觉得可耻吗?」
田敦礼并不是以质问的口气,而是好奇,虞璇玑抬头「会可耻吗?他是我的老师,不管我做到什么官,在他眼里我都是学生,都矮他一截,如果觉得可耻,一开始就不会拜师。也不会爱上他,因为爱一个人本来就要退让一些的。」
「你真不像个官员。」田敦礼笑了。
「应该是不像个男人吧?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我想我不能也不想做个男人,这么多年飘飘荡荡,我不会放弃作为女人应该有的生命和幸福,做妻子的幸福,做母亲的幸福,甚至是做祖母的幸福。至于做官,只要不在手上沾染无辜百姓的血,我不讨厌做个平庸的官员,所以,我也没想过跟男人一较长短,我只想在死前没有一丝遗憾。」
「那我收回我刚才的期望,我不求你官运亨通,只希望你能做官做得快乐,做妻子做母亲做祖母也做得快乐。我这辈子,想做文官做不成,做丈夫做得不好,做父亲也只是普通,祖父也是做不了了……所以,我希望你能把我没享受到的快乐都享受到……」田敦礼温和地看着虞璇玑,饱含着深情,却不只是男女之间的爱慕「这样,至少我们两个之间,有一个人是很幸福的。」
虞璇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应声而落……
※※※
初夏的含凉殿外,翠柳亭亭,含着水气的风拂过,伴着教坊伎人的歌声,送来一阵清新的凉意。上皇左拥个丰润美姬、右抱个纤细娇娥,心不在焉地嚼着纤纤素手剥好的冰葡萄,亭下伎人柔媚婉转的声音,唱着上皇点的〈河桥柳〉,上皇那双变得很淡的眸子悠悠望着远处。
很久、很久以前,是一曲〈河桥柳〉把宝宝她娘骗到手的……上皇咧开没剩几颗牙的嘴,怀念地笑着。
「河桥柳,占芳春,临水含烟拂路,几回攀折赠行人,暗伤神……」
女皇生母睿真太后的去向和唐安公主的生父同列弘晖朝的两大秘辛,话说上皇还是太子世子时,待得十六岁出阁立府,明皇帝从后宫下赐一个女子给广平王,便是睿真太后。事实上,却是上皇先看上了睿真太后,初见时,她唱的就是〈河桥柳〉,而后,上皇在明皇帝的含凉殿家宴上唱〈河桥柳〉引起睿真太后的注意,两人一来二往也就好上了,上皇又看准明皇帝宠爱的杨妃无子,每回进宫总给杨妃带一堆新鲜物事,杨妃也知道这广平王就是将来的皇帝,乐得卖个好,于是成全这桩好事。
虽然后来杨家势大,上皇为了老爸孝皇帝和自己的地位,学着当年文皇帝一样,造了自己皇爷爷的反,勾结禁军太监,把杨妃那飞扬跋扈的一家子都乱箭射死,却也念着当年杨妃成全婚事的情,赏她个全尸。处理了明皇帝,可是孝皇帝最宠爱的张皇后不是上皇的亲妈,原来上皇生母吴氏出身贱籍,又死得早,养母兼嫡母韦氏因为政争牵连,被孝皇帝休弃,所以上皇虽是长子,却没有依靠,孝皇帝又是个耳根子软的妻奴,上皇为了自保,又造了老爸的反,将孝皇帝送到兴庆宫中与明皇帝同住,而张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