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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再请兵部尚书过来商议。」李千里说。
李千里的声音中带着强烈的杀气,眉棱骨一跳一跳的,跟在他身边多年的韦中丞便知他动了真怒,无法劝,只能与另一位钟中丞相视一叹,好在御史台是千挑万选过的铁门闩,不怕有人出去胡言乱语,只是李千里就是这个死人德性,骂他、说他坏话、对他冷嘲热讽,他从不放在心上,但是最恨有人瞧不起御史台,惹恼了他,拼着一身剐,皇帝也要拉下马。
标准的御史,他的存在就是御史台。
(炫)(书)(网):乌台:即御史台
天门街
十月第三个旬假,皇城外天门街上便挤了上千名男女士子,只见天门街前张起一幅一丈高、十丈宽的粗麻纸榜单,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录了七八百个姓名、籍贯、年龄,每个字都有碗口大。
这自然就是进士科的第一阶段查核结果了,总是有些人假托家世、贪图功名父母丧不临、出身不良、品行不端……等等,这时候就看得出谁的人缘好了,因为事实上礼部没有那么多人力去查底,只靠有人举报再行查核,平日恃才傲物的才子们纷纷在此时被仇家暗箭所伤,不得不摸摸鼻子再等下科。
李寄兰一大早就骑着小驴到平康坊寻虞璇玑,直入后院扬声大喊「虞璇玑!妳被刷下来啦!卷铺盖回家吧!」
「不!!!」虞璇玑的惨叫从后院传来,只听得一阵乒哩乓啷的声音,穿着中衣、光着脚丫、蓬首垢面还挂着两泡浮肿眼皮的虞璇玑冲了出来「怎么会被刷掉!不可能啊!虞八叉虽然出名,但是没人敢确定我长什么样子!怎么会被认出来?啊?难道是上次扮了男装去西市波斯邸旁边勾搭胡姬的事被发现了?唉呀!寄兰哪寄兰!妳误我呀,酒拳划输了就喝酒,干什么要我出什么任务,这下好了,被发现啦……」
李寄兰揉揉眉心,这次已经是虞璇玑考过的第四次进士科,听说第一次就是用她自己的名字进去考,是后两次有经验才冒名顶替,还以为她是看破功名,此番是又接了宗大客户才来玩玩的……李寄兰搔搔头上道冠「什么被发现?谁说话了?」
虞璇玑闻言,连忙问「咦?不是妳刚才在喊说我被刷下来了?」
「没啊,我没说,我只叫了虞璇玑,妳做梦了吧?」要说装模作样,李寄兰在整个西京女冠中若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只消她一双美目眨一眨,流转的眼波就足够让人顿时陷入痴呆状态。
虞璇玑虽不至于像那些闻色而来的痴肥老头那样给李寄兰勾得失魂,但是也只剩下怀疑自己幻听的能力「我又睡茫了?」
「是啊,又睡昏头啦……」李寄兰连忙附和,又转移话题「我这才要邀妳去看榜呢!」
虞璇玑抓抓头,看看天光「还早呢……」
「早什么?都辰时啦!妳看看妳,整个人乱七八糟的,被鬼打了似的,快去更衣梳妆。」李寄兰一面说,一面把虞璇玑往房里推。
李寄兰是梳时兴发型、化时兴面妆的高手,一边等着虞璇玑梳洗,一边打开她的衣箱,探进半个身子,翻出一件半新的镶狐银红半背、水红赵州绫襦裙跟象牙白绸衫,折好了塞给虞璇玑「穿上。」
「做什么穿襦裙?穿胡服方便。」虞璇玑随便把头发往上一盘就要梳个锥髻好戴浑脱帽,却被李寄兰揪了起来,三两下剥得只剩小衣小裤,直喊冷,再穿上李寄兰挑的衣裳。穿好衣裳,李寄兰又把她按到妆奁前,一把抓起头发,连喊声痛都来不及,李寄兰抹了点茉莉油在她发上,拢了起来梳成个大家闺秀的翻荷髻,从虞璇玑的妆奁中挑了个掌心大小的仙鹤衔草纹缀珠金梳背簪上去,再插上白玉搔头跟一枝银步摇。
李寄兰手脚十分麻利,擦了擦手,又拿起铅粉揉开,啪啪两下扑在虞璇玑脸上抹开,接着拿着鼠须笔轻点胭脂,在虞璇玑两边眼皮上各画一道,显得精神些,又把胭脂从眉心抹开,混了刚才手上残余的铅粉画成渐浅的桃花妆,再提起黛笔细细描眉。
放下黛笔,李寄兰满意地说「妆罢低声问寄兰,画眉深浅入时无。」
「非常入时非常入时,都把我扮成了个五姓女了。」虞璇玑伸出小指剔眉,却被李寄兰拍掉,只好怕怕地缩回手。
「就是要把妳扮成个五姓女模样,要知道这回是今科士人都在,妳虞八叉的招牌这么响亮,大家都认为妳是个胸垮脸松的半老徐娘,妳这副模样出去,才叫惊艳!抢眼珠子!知道吗!」李寄兰恶狠狠地说,活像个教训刚出道歌妓的假母。
「知道知道。」虞璇玑无可无不可,横竖她早过了羞人答答的闺秀年纪,扮年轻些也没什么不好,她起身换上一双薄底重台履,又说「可是这样没法骑马啊!」
「骑什么马!坐车!」李寄兰更凶恶地说,便出门去喊翟叔到坊中叫部车来。
两女坐上装饰精巧的犊车,晃晃悠悠地来到天门街外,还没到榜前,车夫便说「二位娘子,前面不能走了,全是人。」
「什么不能走!给我走!」李寄兰最讨厌走路。
「别勉强人家了,等等走到一半卡在人群中更惨。」虞璇玑说,二人便下得车来,算了一半车资给那车夫,命他一个时辰后再来接人。
两人来到天门街前,只见人山人海,万头钻动,靠着榜单挤的全是急着看榜的士人或随从,外面一些的是些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的上榜士子,再有一些被刷下来的,连搭话都不敢搭,掩面而走,模样甚是狼狈,最外面是些看热闹的闲人跟推着小摊子来做生意的小商人,什么卖肉串的、卖胡饼的、卖香花的、卖茶水的……俨然一个小集市。
「借光借光借光!」李寄兰高声吆喝着,一手拉着虞璇玑钻入人群「喂!热水来了热水来了烫着不管啊!」
「这招刚才二十几个人用过了,小娘子少唬人,看榜各凭本事吧!」一个皱着眉的中年人不悦地说。
李寄兰横了他一眼,正待回嘴,被虞璇玑拉住,便哼了一声不理睬,此时,远远地传来有人在喊「虞璇玑!虞璇玑!」
「谁在叫我?」
虞璇玑跳了跳,想看清楚谁在喊她,刚才搭话的那个中年人看了她一眼,有些讶异地说「妳是虞璇玑?越州余姚虞璇玑?」
「是啊,我认识你吗?」虞璇玑问。
那中年人冷冷地一努嘴,带着几分兴灾乐祸的口吻说「妳的名字不在这里,在含光门那边。」
虞璇玑与李寄兰对望一眼,都不明白那人的脸色是什么意思,虞璇玑便客气地说「呃……多谢,不过足下怎么会知道……」
「妳在今科是未考先红啊!」那中年人打断她的话,话语中酸溜溜的,一扬脸,索性扬声大喊「喂!虞璇玑到啦!快点让开让她看榜啊!」
「虞璇玑到了?」
「是那个虞璇玑?」
「她还真敢来。」……
众人都看向东边,那中年人生得高,挥手摇了摇「她在这里,都让开!让虞八叉去看榜啊!」
众人哄笑起来,当真让出一条道来,尽头是楞在当场的虞璇玑与李寄兰,李寄兰握着虞璇玑的手,两个人的手都凉得吓人,只觉得在场上千士人、不论男女老少,都用一种夹枪带棒的目光看过来,而那中年人见她们不走,伸手大力推了一把「去啊!」
李寄兰穿的是长及足面的道袍,而虞璇玑本就不擅穿襦裙,此时猝不及防被推了一把,重台履踩到裙边,只见银步摇飞得老远,人直跌出去……
「做什么推人!」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说,虞璇玑只觉得双臂被人抓住,所以并未往前倒,人也好好地站着。她听那声音便睁大了眼,又正对上一件松绿缎面皮袍,正是十天前在曲江池边那个作弄她的人。
「唷!接得差了点,要不足下就是软玉温香抱满怀了。」身后那个中年男人嘻笑地说,众人又是一阵哄笑,虞璇玑又羞又气,回过头狠狠地瞪了那个男人一眼,同时,就觉得臂上一松,回头看时,那穿着松绿袍的人就不见了。
「璇玑,走吧!」李寄兰奔上来,握住她的手,冷着嗓说「男人都是这样,见不得人好,心眼小得跟屁眼一样。」
「哗!」、「好呛的娘子!」、「娘子见过谁的屁眼?」……
一大群插科打诨的无聊男子纷纷起哄,各种黄腔都砸了过来,此时,只见人群中闪出几个人来。
「璇玑、寄兰,在这里!」柳飞卿向她们招手,她们便跑了过去,柳飞卿一脸惋惜地看着虞璇玑「璇玑……在这里。」
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