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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跟雷佩契普去看看世界尽头。”凯斯宾说。
水手们惊愕得低声嘀咕起来。
“我们将坐小船。”凯斯宾说,“在这一带风平浪静的海面上,你们用不着小船了,你们到了拉曼杜的岛上就必须再做一条小船。可现在……”
“凯斯宾。”爱德蒙突然严厉地说,“你万万不能这样做。”
“千真万确。”雷佩契普说,“陛下不能这样。”
“确实不能。”德里宁说。
“不能?”凯斯宾厉声说,一时间看上去倒跟他叔父弥若兹没什么两样。
“请陛下恕罪。”赖尼夫在下面甲板上说,“可是如果我们当中有人这样做,那就要称做临阵脱逃。”
“赖尼夫,你虽为我效劳多年,也未免太放肆了。”凯斯宾说。
“不,陛下!他说得完全对。”德里宁说。
“阿斯兰在上。”凯斯宾说,“我原以为你们都是我的臣民,不是我的老师。”
“我不是你的臣民。”爱德蒙说,“我就说你不能这样做。”
“又是不能。”凯斯宾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容禀,我们意思是说不该。”雷佩契普深深鞠了一躬,“您是纳尼亚国王。如果您不回去的话,就是对您的全体臣民失了信,特别是对杜鲁普金。您不该对这些探险活动沾沾自喜,仿佛您是平民百姓似的。如果陛下不听信说理,那船上每个人只有随我解除您的武装,把您绑起来,直到您恢复理智,这才是对您真正的效忠。”
“说得很对。”爱德蒙说,“就像当初尤利西斯(尤利西斯即希腊神话中的奥德修斯,曾参加围攻特洛伊)要去接近水妖时,人家对待他那样。”
凯斯宾的手早已去摸剑把,这时露茜说:“而且你几乎答应过拉曼杜的女儿说要回去的。”
凯斯宾顿了一下。“哦,是的。是有这么回事。”他说。他一时站在那儿拿不定主意,随即对全船人员大声叫着:
“得了,依了你们吧。探险行动结束了。我们统统回去。把小船再吊上来。”
“陛下。”雷佩契普说,“我们并不是统统都回去。‘w…r…w…h…u。c…o…m‘我,我以前说明过……”
“静一静!”凯斯宾怒喝道,“我受过教训了,可我不愿受作弄。难道没人让那老鼠安静下来吗?”
“陛下保证过。”雷佩契普说,“要当纳尼亚会说话的兽类的好君主。”
“会说话的兽类,对。”凯斯宾说,“可我没说过不停说话的兽类。”说着他怒气冲冲地下了梯子,走进舱里,使劲碰上了门。
但是稍过一会儿,大家进舱找他,发现他竟变了;他脸色煞白,眼睛里噙着泪水。
“没用了。”他说,“尽管我做事爱使性子,摆架子,可是我原该举止得体的。阿斯兰对我说过了。不——我不是说他真的在这里。首先,舱里太小,容不下他。不过墙上那只金狮头活过来对我说话了。他的眼睛——真可怕,不是说他对我粗暴——只是开头有点严厉。不过反正真可怕就是了。他说——他说——啊呀,我真受不了。这是他说出来的最最可怕的事了。你们——雷普、爱德蒙、露茜,还有尤斯塔斯——倒都要继续往前走了;而我却要回去,孤零零的,立刻回去。一切还有什么用呢?”
“亲爱的凯斯宾。”露茜说,“你知道我们早晚总得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
“是啊。”凯斯宾抽抽噎噎说,“可未免早了些。”
“你回到拉曼杜的岛上去后就会感到好受些的。”露茜说。
稍过一会儿他才高兴起来,不过分手对双方都是痛苦的,我也不细说了。下午两点左右,他们备足了粮食和饮用水(虽然他们原以为自己既不需要吃,也不需要喝),再把雷佩契普的小筏子放在小船上,小船就离开黎明踏浪号,一直划过那片无边无际的百合花。黎明踏浪号飘起所有旗帜,挂出盾形纹章,为他们隆重送行。他们在下边,周围都是百合花,往上看这条大船又高大又亲切。他们目送大船掉头,开始慢慢向西划去,走得不见影儿了。露茜虽然掉了几滴眼泪,可是她并不像你所想的那么难受。那种亮光,那份宁静,银海那种扣人心弦的味儿,说来也怪,甚至连那份孤独都太令人激动了。
用不着再划桨,因为那股水流不断把他们的小船漂向东面。他们没一个人睡觉,也不吃饭。整整那一夜,第二天整整一天,他们的小船都朝东漂流,到了第三天拂晓——天色那么明亮,你我就算戴上墨镜也受不了——他们看见前面有一大奇观。仿佛是一堵墙挡立在他们和天空之间,一堵青灰色、颤巍巍、亮闪闪的墙。随后出太阳了,初升起时他们是透过这堵墙看见的,太阳幻出奇异的彩虹。他们这才知道那实际上是一道又长又高的波浪——一道永远固定在一处的波浪,恰如瀑布边上经常可以看到的水帘似的。看来有三十英尺高,那股水流正飞速把他们的小船漂向那道波浪。你可能以为他们会想到处境危险吧。他们才不呢。我想,任何人在他们这种处境中都不会想到危险。因为他们现在不仅看到波浪后面的景象,而且看到太阳后面的景象。如果他们的眼力没经受过最后一片大海那水的锻炼,他们连太阳也不能看。可是他们现在竟能看着太阳升起,看得清清楚楚,还看见太阳外面的景象。他们朝东边看,只见太阳后面有一列山脉。山很高很高,他们不是望不到山顶就是忘了。谁也不记得看到那个方向有天空。那山脉一定确实就在这世界的外面。因为任何山峰,即使只及那山的几十分之一那么高,山上也应当有冰雪。但这些山尽管看上去高,却是暖洋洋、绿油油,到处是森林和瀑布。突然间,东方吹来一阵微风,把浪峰吹成泡沫状,把他们周围平滑的水面吹皱。这只有一眨眼工夫,可是这三个孩子对那一眨眼工夫却终身不忘。这阵风带来了一股香味和一种声音,是一阵音乐的声音。事后爱德蒙和尤斯塔斯都对此事绝口不谈。露茜只说得出,“真叫你心都碎了。”“啊呀。”我说,“真那么难过吗?”“难过?不。”露茜说。
那小船里的人都深信自己正看到世界尽头的外边阿斯兰的国土了。
这时,咔嚓一响,小船搁浅了。这会儿水太浅了,连小船都浮不起。“这就是我单独上路的地方了。”雷佩契普说。
他们连拦都不想拦它,因为现在似乎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或者以前发生过的。他们帮它把小筏子放下水。于是他卸下剑,一下子把剑远远扔到百合花盛开的海面那边。“我再也用不着这剑了。”它说。那剑落下水,就笔直插在那儿,只有剑把露在水面上。于是它跟他们告别,竭力装作为他们难过的样子;可是暗地里却高兴得直哆嗦。露茜头一回,也是最后一回,做了她一直想要做的事,把它搂在怀里,爱抚了一通。于是它匆匆上了小筏子,划起桨,卷进水流就顺流漂走了,在百合花的衬托下显得黑黑的。不过波浪上没长百合花,那是一片滑溜溜、绿茵茵的坡面,小筏子越走越快,冲过波浪那一侧时可真壮观。就在那一刹那间他们看到小筏子的轮廓和站在上面的雷佩契普的轮廓。后来就不见踪影了,从此以后谁也不能真正自称看见过老鼠雷佩契普。不过我相信它平安到达了阿斯兰的国土,到今天还健在呢。
太阳一出来,世界外边那些高山就渐渐消失。那道波浪还在,可是波浪后面只见蓝天了。
三个孩子走下小船,蹚着水——不是朝波浪走去,而是朝南走,那道水墙在他们左面。他们没法告诉你为什么这样做;这是他们的命运。虽然他们在黎明踏浪号时感到自己长得很大了,而且也是长大了,可是眼下他们的感觉却恰恰相反,他们蹚过那片百合花时大家手拉着手。他们丝毫不感到疲倦。海水暖洋洋,而且一直越来越浅。终于走到干燥的沙地上,接着又走到草地上——好大一片草原,长着细细短短的草,几乎同银海一样高,向四面八方铺展开去,连个鼹鼠窠都没有。
当然,不长树木的平地总是如此,看上去天空和草地就在他们眼前相接。但等他们走上前去,却有个最离奇的印象,就是这里的天终于真正同地相接了——一堵蓝墙,非常明亮,但结结实实,特别像玻璃。他们很快就确定了。现在非常近了。
不过在他们和天边之间,青草上有样东西白得连他们那种鹰眼都难以正视。他们上前一看,原来是只小羊。
“来吃早餐吧。”小羊说,声音亲切而柔和。
这时他们才头一回看到草地上有个火堆,上面烤着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