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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里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赤脚穿一件秋叶色长袍,身子斜靠在一根笔直的手杖上。他的胡须很长,几乎下垂到膝头。
沙斯塔一眼便看到了这一切,他重新回过头去望。狮子现在几乎要抓住赫温了。狮子正在向赫温的后腿扑呀扑的,此刻赫温汗迹斑斑、两眼圆睁的脸上已经露出绝望的神色。
“停步。”沙斯塔在布里的耳朵边大声叫嚷,“必须回去。必须救命去!”
布里事后老是说它从来没有听到这话,或是从来没有听懂这话;一般说来,它是匹十分忠实的马儿,我们必须相信它的话。
沙斯塔从马镫里抽出两只脚,犹豫了可怕的百分之一秒钟,便从左边跳下马来。他受了重伤,几乎闪了腰,但他还没弄明白受了什么伤,便蹒跚着走回去拯救阿拉维斯了。他生平从未做过类似的事,现在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世界上最最可怕的声音,一匹马儿的哀鸣,从赫温的嘴里迸发出来了。阿拉维斯正俯下身来伏在赫温的脖子上,似乎企图拔出刀来。如今她们三个——阿拉维斯、赫温和狮子,几乎就在沙斯塔的头顶之上。她们尚未靠近他,那狮子便用后腿站了起来(它躯体之巨大,你简直没法儿相信),伸出前腿的右爪,猛扑阿拉维斯。沙斯塔看得见那伸开来的所有爪子。阿拉维斯尖声叫喊,在马鞍上摇摇晃晃。狮子在扯她的肩膀。沙斯塔惊惶得半疯半癫,设法向那野兽扑过去。他没有武器,连一根木棒或一块石头也没有。他傻瓜似的向狮子大喊,仿佛人们冲狗儿叫喊一样。“回家去!回家去!”在一秒钟不到的时间里,他瞪眼望着那张得大大的、凶猛的狮子嘴巴。接着,却使他诧异之至,那仍旧用后腿站着的狮子,突然克制自己,变得俯首贴地了,它随即抬起身子,迅速跑掉了。
沙斯塔一时间还认为狮子不是真的跑掉了。他转过身来,向那绿色墙垣跑去,现在他是第一次记起他见过那墙垣。赫温,脚步蹒跚,快要昏过去了,刚进入大门;阿拉维斯仍旧坐在马鞍子上,但她的背上全是血。
“进来吧,我的女儿,进来吧。”穿袍子的长须老人说道。当沙斯塔上气不接下气地向他跑去时,他又说:“进来吧,我的儿子。”沙斯塔听见他背后大门关上了,长须陌生人已经在帮助阿拉维斯下马。
他们是在一个宽大的圆形围场里,四周有一道草皮叠成的绿色高墙保护。他们的面前是一泓十分平静的池水,水面几乎同地面齐平。池水的另一头,生长着沙斯塔从未见过的、最大最美丽的树木,枝繁叶茂,遮蔽着池水。池塘后面是一间低矮的小石头房子,茅草屋顶又厚又陈旧。还传来咩咩的羊鸣声,有些山羊在围场远远的一边。平坦的地面上铺满了鲜美的青草。
“你——是——”沙斯塔气喘吁吁地问道,“你是阿钦兰的伦恩国王吗?”
老人摇摇头。“不。”他答道,声音轻轻的,“我是南征隐士。听着,我的儿子,别浪费时间打听了,照我的话办吧。这位小姐受伤了。你们的马筋疲力尽了。拉巴达什此刻在旋箭河上已经找到了可以涉水而过的地点。如果你现在就飞跑而去,一刻也不休息,你将仍旧来得及向伦恩国王报警。”
沙斯塔听到这话心凉了半截,因为他觉得他的力气已经用尽了,一点也不剩了。他内心苦恼,觉得对他的要求似乎太冷酷、太不公平了。他还没有懂得:如果你做了一桩好事情,给你的报酬往往是叫你去干另一桩更艰难更高尚的事情。但沙斯塔只是大声问道:
“国王在哪儿?”
隐士转过身去,用他的手杖一指。“瞧。”他说,“还有一个门,正对着你们进来的这个大门。打开那个门,笔直往前走去。始终笔直往前走去,经过平坦的或是陡峭的地方,经过干燥或潮湿的地方。我凭我的法术推算得出:你笔直往前走去,就会找到伦恩国王。可是你要飞跑,飞跑,始终飞跑。”
沙斯塔点点头,向北边的那个门跑去,在门外消失了。隐士一直用左臂支撑着阿拉维斯,这时他就半搀半拉地把她送进了石屋。好久以后,他又从石屋里出来了。
“哦,伙计们。”他对马儿说道,“现在轮到你们了。”
也不等它们回答——事实上它们已疲乏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就从它们身上卸下马勒和马鞍,用力按摩两匹马儿的全身,即使是国王御厩里的侍从也不会按摩得那么好。
“听着,伙计们。”他说,“把这一切都忘了吧,宽宽心吧。这儿是水,那儿是青草。等我给我其他的伙计们——山羊们——挤过奶,你们就有热饲料可吃了。”
“先生。”赫温说道,它终于缓过气来了,“泰克希娜生命不危险吧?狮子杀了她吗?”
“我凭我的法术知道许多当前的事情。”隐士微微一笑,答道,“对于未来的事情,我还无从知道。今夜太阳落山时整个世界上任何男子、妇女或牲口是否会活下去,我可不知道。但是,你要抱有希望。小姐可能寿很长,可以终其天年。”
阿拉维斯苏醒过来时,发觉她正俯卧在一张特别柔软的床上,房间内什么陈设也没有,石头墙也是未经雕琢的、粗糙的。她不明白为什么安排她俯卧;但当她要想翻身而感觉到整个背部灼热发烫、十分疼痛时,她记起来了,明白了非得俯卧不可的缘故。她不明白这床是用什么舒适而有弹性的材料做的,因为这床是用石南荒原草(最好的垫褥)做成的,而她从未见过或听说过这种草。
门打开了,隐士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只大木碗。小心翼翼地把碗放下后,他来到床边,问道:
“我的女儿,你自己觉得怎样?”
“父亲,我的背上很痛。”阿拉维斯说道,“但没有其他的毛病。”
他跪在床边,把手按在她的额上,还给她号脉。
“没有发烧。”他说,“你就会痊愈的。事实上,明儿个你就该起床了。但是现在要喝这个。”
他拿起木碗,送到她的唇边。她喝下去时不由得做了个鬼脸,因为羊奶还没有喝惯时总是叫人害怕的。她很口渴,设法把那碗羊奶都喝下去了,喝完时,觉得好多了。
“听着,女儿,你想睡时不妨睡睡。”隐士说道,“因为你的伤口洗过了,敷了药,包裹好了,伤口虽然疼痛,可不比鞭打后的伤痕严重。这必定是一头十分奇怪的狮子,它并没有用牙齿咬到你的肉里,把你从马鞍子上叼下来,只是用爪子在你背上挠了一下。十道伤痕;痛,可是不深,不危险。”
“嗨!”阿拉维斯说,“我运气好!”
“女儿啊。”隐士说道,“我在这个世界上活了一百零九个春秋了,可从来不曾碰到过什么类似运气的东西。在这一切里,有些东西我不理解,但如果我们确实需要弄明白的话,你不妨深信不疑,我们一定会弄明白的。”
“拉巴达什和他的二百人马情况怎么样了呢?”阿拉维斯问道。
“他们不会走这条路,我想。”隐士说,“此刻他们必定已经找到一个可以涉水而过的地方,远在我们的东边儿。他们将试图从那儿直奔安瓦德。”
“可怜的沙斯塔!”阿拉维斯说道,“他得跑很远的路吧?他会先到达安瓦德吗?”
“大有希望。”老人说道。
阿拉维斯重新躺下(这回是侧卧了),她说:“我睡了好长时间吗?天色好像在暗下来了。”
隐士从那惟一的窗子——朝北的窗子——望出去。“这不是夜间的黑暗。”他立刻说道,“云霾是从暴风雨峰汹涌而下的,我们这些个地方的恶劣天气都是从那儿发端的。今夜将有浓重的大雾了。”
第二天,除了背上疼痛外,阿拉维斯觉得身体很好,所以,早餐(吃的是粥和奶油)以后,隐士说她可以起床了。当然啰,她立刻就去和两匹马儿说话。天气转晴,整个围场像只苍翠的巨大杯子,里面盛满了阳光。这是个十分安宁的地方,寂寞而又宁静。
赫温立刻小跑着过来,给了她一个马儿的接吻。
互相问候过健康和睡得好不好后,阿拉维斯说道:“可布里在哪儿呢?”
“在那一边。”赫温说,用它的鼻子指点着圆圈另一边,“我希望你来跟它说说话;它有点儿闹情绪,我没法从它嘴里挤出一言半语来。”
她们慢步走过去,发现布里面壁躺着,虽然它明明听见她们来了,却根本不回过头来或说句话儿。
“早晨好,布里。”阿拉维斯说,“今天早晨你身体可好?”
布里喃喃而语,可谁也听不清楚。
“隐士说,沙斯塔可能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