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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的那个地方。”吉尔说,她越来越不喜欢他了,“他们可看不起被自己老婆指挥的男人。”
“等你有了你自己的男人,包管你就不会那样想了。”骑士说,显然认为这话十分有趣,“不过跟夫人在一起,那是另一回事。我甘心情愿根据她的命令生活,她已经把我从无数次危险中拯救出来。没有一个母亲像女王陛下对我那样亲切地为孩子尽力。咳,听着,尽管她操劳的事这么多,还是常常陪我骑马到上面世界去,让我眼睛习惯阳光。那时我必须披甲挂胄,拉下面罩,这样就没人能看见我的脸,而且我千万不能跟任何人说话。因为她凭法术看出这样会妨碍我从可恶的魔法下解脱出来。难道那么一位夫人不值得男人全心全意崇拜吗?”
“听上去确实是一位非常好的夫人。”普德格伦说话的嗓音意味着他说的全是反话。
他们还没吃完晚饭就对骑士的话厌烦透了。普德格伦心想,“我真想知道那个女巫究竟在这个小傻瓜身上搞了什么鬼把戏。”斯克罗布心想,“他真是一个大活宝:被那个女人牵着鼻子走;他是个笨蛋。”吉尔心想,“我好久没见过他这么愚蠢,这么自负,这么自私的粗坯了。”但等吃过饭以后,骑士的态度就改变了,再也听不见他笑了。
“朋友们。”他说,“我的时辰已经很近了,让你们看见我那副模样,我真羞愧,然而我又怕一个人待着。他们很快就要来把我手脚绑在那边的椅子上。唉,一定得那样干:因为他们告诉我,我发起火来会把够得到的一切都毁掉。”
“听着。”斯克罗布说,“我对你中了魔法当然感到非常遗憾,但那些家伙来绑你的时候又会怎样对待我们呢?他们说过要把我们关到牢里。我们可不大喜欢那种黑暗的地方。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宁可待在这儿,直到你……好转。”
“考虑得很周到。”骑士说,“习惯上,在我不幸发作的时刻里只有女王留在我身边。她对我的名誉如此关心体贴,除了她本人,她不愿让任何人听见我在昏乱中说的那些话。但我不容易说服那些小精灵随从让你们留在这儿陪我。而且我想我现在已经听见楼梯上有他们轻柔的脚步声了。你们从那边的门出去,门通向我另外的房间。你们或者在那儿等到他们给我松绑以后我过来;或者,你们愿意的话,在我说胡话的时候回到这儿来坐下陪着我。”
他们按照他的指点,从一扇没看见开过的门里走出房间。他们看到这扇门不是通向黑暗,而是通向一条有灯的走廊,心里很高兴。他们试着打开各扇门,找到了他们迫切需要用来洗洗脸的水,甚至还有一面镜子。“晚饭前他根本没请我们来洗一洗。”吉尔说着把脸擦干,“真是自私自利的粗坯。”
“我们回去看魔法吗?还是待在这儿?”斯克罗布说。
“我主张待在这儿。”吉尔说,“我情愿不看见这种事情。”但她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儿好奇。
“不,回去。”普德格伦说,“我们可能会打听到一些消息,而我们需要一切能得到的消息。我肯定那女王是个女巫,是敌人。而那些地下人一看见我们就会把我们打死。这地方充满了危险、谎言、魔法和反叛的气味,比我以前闻到的更强烈。我们需要多提防着点儿。”
他们从走廊走回去,轻轻推开门,“好了。”斯克罗布说,意思是那里没有地下人了。于是他们全都回到他们吃晚饭的那间房间里。
那扇大门这会儿已经关上了,遮住了他们最初进来时走过的门帘。骑士坐在一张古怪的银椅上,脚踝、膝部、肘部、手腕和腰部都绑在椅子上。他前额上全是汗,脸上神情非常痛苦。
“进来,朋友们。”他说,一边赶快看了他们一眼,“我还没开始发作。你们别出声,因为我告诉那爱打听的侍从你们已经睡觉去了。现在……我能感觉到就要发作了。快,趁我还作得了自己的主,听我说。当我发作时,我很可能会哀求你们,恳求你们给我松绑,又是软磨又是恐吓。他们说我会这样做。我会用一切最可爱和最可怕的话请求你们。但你们别听我的话。硬起心肠,堵起耳朵。因为我被绑着的时候你们就安全。但要是我一旦站起来,离开了这张椅子,那么我首先就要狂怒,过后”——他浑身发抖——“就变成一条可恶的毒蛇。”
“不用害怕我们放了你。”普德格伦说,“我们不希望遇见疯子,也不希望遇见毒蛇。”
“我也不想。”斯克罗布和吉尔异口同声说。
普德格伦悄悄说:“我们还是别太相信。要多留神。你们知道我们已经把别的一切都错过了。一旦他发作起来,他会很狡猾,这我不会奇怪。我们彼此信得过吗?我们大家不是都保证过无论他说什么,我们都不碰那些绳子吗?无论他说什么?”
“当然啦!”斯克罗布说。
“无论他说什么干什么都不能让我改变主意。”吉尔说。
“嘘,发生什么事了?”普德格伦说。
那骑士正在呻吟。他脸如死灰,身子在五花大绑中扭动。吉尔不知是不是为他难过,还是别的原因,竟觉得他比先前看上去更像个好点的人了。
“啊。”他呻吟道,“魔法,魔法……沉重,混乱,又冷又湿,邪恶的魔法网。活埋了。拖到地下,拖到黑暗里……有多少年了……我在这地狱里住了十年还是一千年?周围全是怪物。哦,可怜可怜吧。让我出去,让我回去。让我感受到风吹,看看天空……那儿以前有一个小水塘。你往水塘里看,就能看见所有的树在水中的倒影,一片绿色,树下面深处是蓝蓝的天。”
他一直在低声说话;这会儿他抬起头来,眼睛盯着他们,响亮而清楚地说:
“快!我现在神志清醒了。每天晚上我都是清醒的。只要我能从这把有魔法的骑子上起来,我就会一直清醒。我就又成了一个男子汉。但他们每天晚上都把我绑起来,因此每天晚上我的机会都消失了。但你们不是敌人。我不是你们的囚犯。快!砍掉这些绳子。”
“站好!沉住气。”普德格伦对两个孩子说。
“我恳求你们听我说。”骑士说,他强自镇定地说话,“他们有没有告诉你们,要是把我从这把椅子上放开,我就要杀掉你们,而且变成一条毒蛇?我从你们脸上就看出他们已经告诉你们了。这是谎言。实际上只有这一小时里我脑子才是清醒的:其余时间我都在魔法的迷惑下。你们不是地下人也不是女巫。你们干吗要站在他们一边?你们就行行好,给我松了绑吧。”
“沉住气!沉住气!沉住气!”他们三个相互提醒说。
“哦,你们真是铁石心肠。”骑士说,“相信我,你们面对一个不幸的人,他经受的折磨几乎是任何临死的人也忍受不了的。我有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你们竟站在我的敌人一边,让我经受这种痛苦?一分钟又一分钟过去了,现在只有你们能救我;等这一个小时过去了,我又要糊涂了——成为设计陷害男人的最毒辣的女巫的玩具,叭儿狗,不,十之八九是狗腿子和工具。惟独只有今天晚上,趁她不在的时候,你们才碰上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太可怕了。我真希望我们待在别的地方,等到他发作过后。”吉尔说。
“沉住气!”普德格伦说。
那个被绑着的人的声音这会儿变成尖叫了。“我说让我走。把我的剑给我。我的剑!一旦我自由了,我就要向地下人报仇,地下世界将千年万载议论我的复仇!”
“现在开始狂乱了。”斯克罗布说,“我希望那些绳结都牢靠。”
“是啊。”普德格伦说,“要是现在放开他,他会比原来的力量大上一倍。我的剑术不大好。他会杀死我们两个,这我不奇怪;这一来波尔就得独自对付那条蛇了。”
那个被绑住的人这会儿拼命使劲挣脱勒进他手腕和脚踝的绳索。“注意。”他说,“注意。有天晚上,我真的把绳子挣断了。但那时女巫在场。今晚你们可没有她帮你们。现在把我放了,我就是你们的朋友。否则我就是你们不共戴天的敌人。”
“他有多狡猾呀!”普德格伦说。
“我要求你们把我放了。”被绑住的人说,“爽快点。以全部的恐惧和全部的爱的名义,以上面世界明亮的天的名义,以伟大的狮王,以阿斯兰本人的名义,我命令你们——”
“啊呀!”他们三个像受了伤似的大叫起来。“这是指示。”普德格伦说,“这是指示里的话呀。”斯克罗布格外小心地说。“哦,我们怎么办呢?”吉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