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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生啊……
深町总觉得,羽生是为了遇见更大的悲伤而爬山。
那么,追着羽生的自己又是如何?
羽生在爬他的山。
自己追着羽生的这种行为算什么?这就是我的登山之道吗?
深町啊。
你——
不是想了很多吗?
一旦空气稀薄,人就会变成这样吗?
不是喝酒就能解闷了吗?
因为这里没有酒。
没有女人。
也没有任何人。
不,有人啊。
羽生那家伙就附近。
然而,羽生和我都是一个人。
孤伶伶一个人。
令人感到温暖的,只有自己的体温。
稍微温暖起来了吗?
星星还看得见吗?
看不看得见都无所谓。
该睡了。
明天还要反复无数次比今天更辛苦的动作。
你不晓得能够跟着羽生到哪里,但要尽你所能去做。
好。
我知道啦。
我知道了。
我要睡了,我已经困了,但好像还得再思考什么一下……
那是什么呢?
山吗?
广阔的白色山脊。
蓝天。
在雪上朝峰顶走去。
那是我吗?
不,不是我吗?
我看着朝峰顶而去的那家伙。
要去哪里?
如果站上那里的话,前方就没有路喽!
怎么办?
不要那么赶。
我也、我也要去。
别抛下我自己去!
别抛下我自己去啊!
喂。
别抛下……
深町陷入了睡眠。
2
早上——
深町从浅眠中醒来。
帐篷内侧冻得硬梆梆。全部都是从深町体内冒出来的汗水。汗水因为深町的体温而气化,从身上衣物的纤维或睡袋布的缝隙散到外面,在帐篷内侧凝固,结冻。
拉下出入口的拉链,往外一看。
天空还有星星,但由于黎明曙光,已经只剩寥寥可数的几颗星。
羽生的帐篷还在。
距离七点半的预定出发时间,还有一小时半。
深町的早餐和昨晚的菜色一样。
主要是水煮干饭,搭配量比昨晚多的一片半奶酪。
一把葡萄干。
顶多增加这些食物。
喝下大量加入蜂蜜的红茶。
吃完早餐,进行七点的通讯。
这次的对话内容也很简短。
“睡饱了吗?”
安伽林问道。
“嗯。”
羽生回答。”
“按照预定行程?”
“嗯。七点三十分出发。”
“Good Luck.”
这几乎就是通讯的所有内容。
深町已经打包完毕。
只剩下折叠帐篷,塞进登山背包而已。
走出帐篷外。
从雪中拔出结冻的帐篷支柱,折叠帐篷布,塞进登山背包。
把打包完毕的登山背包放在雪上,拿着相机,等羽生出来。
过没多久——
首先,帐篷的拉链打开,登山背包被丢出外面。接着,羽生从帐篷出来。
深町拍下羽生从帐篷爬出来,折叠帐篷。
羽生从帐篷出来,只看了深町一眼。然后默默地打包。
深町细心地拍摄那幕景象,以免有漏网镜头。
无风。
晴朗。
毫不设防。
西南壁将一切展现在羽生面前。
没有风,也没有雪烟。
毫不隐藏。
一丝不挂。
总觉得西南壁在对羽生说:这就是完全的我。
西南壁最大的难关——位于超过八千公尺高度的大岩壁岩带,和其上方象征喜玛拉雅山巨峰的黄带,都出现了一部分。
以及其上方的西南壁峰顶岩壁——冰斗壁。
羽生背起登山背包,缓缓迈开脚步。
深町从斜后方较低的位置对准镜头,以西南壁为背景纳入取景器,按下快门。
广角。
西南壁看起来像是压在羽生身上。
3
距离第二晚的预定地——灰色岩塔,大约相差一千一百公尺高。
那里的海拔是七千六百公尺。羽生预定要花八小时左右前往那里。
随着高度上升,慢慢变陡。
在六千六百公尺高处,越过了和传统路线的分歧点。走传统路线攻顶圣母峰的情况下,会从西谷继续垂直攀登,抵达南棱。从那里爬东南棱朝峰顶迈进,就是尼泊尔登顶的传统路线。一九五三年,希拉瑞和丹僧踏上峰顶时走的就是这条路线。
西南壁则要从这里选择往左的路线。
这时,在西谷的冰河与西南壁的岩壁之间,有一道名为冰峡的裂缝,冰与岩石之间的缝隙。攀越冰峡之后,才终于算是攀上了西南壁的底部。
海拔六千七百公尺。
裂缝有时宽、有时窄。此外,有宽阔处,也有狭窄处。有岩石和冰河的雪连在一起的地方,也有凹陷的地方。
没有一定。
然而,羽生毫不费力地攀越那里。
从结冻的雪崩落的地方,抵达那些雪上方。
深町比羽生晚了十分钟左右,攀越了冰峡。
终于进入了对深町而言是初次来到的领域。
若是传统路线,今年春天,自己爬到了南棱。
七、九八六公尺。
距离八千公尺,只差一点点。
这次能爬到哪里呢?
以这次适应的情形来看,显然没办法爬到八千公尺吧。
上一次,有充分的时间来适应高度,而且能够使用氧气瓶。
但是,这次两者皆无。
恐怕从这个地点到不到八千公尺的某个地方,会是自己能爬到的最高点。必须从那里折返。
无论那是哪里,体力消耗殆尽之后,就不可能折返。
爬到体力消耗殆尽,然后倒在那里……如果就那样死了也无妨,说不定可以爬上八千公尺。
但是,必须活着回来不可。
当然,因为要爬到极限的高度才放弃,所以会得到相当严重的高山症。
听到幻听,看到幻觉。
说不定会脚步不稳,忽然站不起来,然后倒下。
十分有这个可能。
自己是一个人。
试着以走在前头的羽生的心情思考,尽管没看见深町的身影,也无法判断他是折返了,还是倒下了。
这次并非有C3、C2,那里有氧气瓶、有伙伴的那种登山。
深町爬在平均斜度四十度的冰壁上。
比雪橇比赛的路线冻得更坚硬的雪坡。
右手拿冰杖,左手握冰斧,以双斧往上爬。从冰峡到海拔六千九百公尺的军舰岩,海拔相差两百公尺。
险峻的斜坡。
让冰爪的前爪嵌入冰壁,一步一步地往上爬。感觉已经不是在走路,而是在——攀登。
把握在右手的冰杖前端打进冰壁。接着抬起左脚,让冰爪嵌入冰壁。然后将握在左手的冰斧前端打进冰壁,再抬起右脚——像这样逐步把自己的身体往上抬。
从一个动作移至另一个动作的间隔变长。
氧气稀薄立刻反应在身体上。
抬头一看,羽生已经在遥远的上方。
深町明明还爬不到一半,羽生的头顶上已经是军舰岩了。羽生简直像在走路似地,爬在这面陡峭的冰壁上。
深沉的绝望感袭上深町的心头。
攀附在冰壁上,羽生和自己的差距以天差地远的形式表现出来。
深町在冰壁途中停止动作,反复粗重地呼吸。
现在是否正是折返的时候呢?
现在的话,肯定能够折返。
爬这道斜坡,需要的不只是技术。
还有被落石击中的危险。
如果被突然从上面掉下来的拳头大岩石直接击中头部,那就没命了。
即使不是击中头,而是脚,那一瞬间,自己的身体也会失去平衡,而从斜坡上滑落。
一百公尺。
如果滑落,那就玩完了。
只要冰杖、冰斧,或者左脚、右脚,其中之一没有抓住冰壁一次,就一命呜呼了。若是爬一般的——更低的山,即使因此失去平衡,只要其余三点抓住,就能稳住身体。然而,自己在这种高度办得到那种事吗?
欸,说不定办得到。
不能气馁。
一旦气馁,办得到的事也会变成办不到。
只要三点稳稳地支撑身体,那就行了。
然而——
反应速度变慢了。
体力也下降了。
只要粗心大意一次,就会把人推入黄泉。
不,那个人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
不准想那种事!
看!
脚开始颤抖了!
深町的膝盖微微颤抖。
深町也不晓得是因为恐惧感,还是因为疲劳。
总之,深町的双膝不停地抖动。
在这种地方——
深町心想。
咬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