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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町直截了当地说。
“我知道了。”
达瓦·奘布点点头。
“你已经知道许多事了。也和Bisālu sāp见了好几次面。好吧。我就说出我能告诉你的事吧。反正你去基地营,应该就会见到Bisālu sāp。可是——”
“可是?”
“关于我接下来要说的事,特别是关于在冬天登顶Sagarmatha,我希望你别告诉别人。”
“那当然。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Bisālu sāp和安伽林接下来想做的事,违反尼泊尔的法律。”
“——”
“如你所知,在尼泊尔,从今年起,每人收取一万美金作为登顶Sagarmatha的费用。不是针对是否能够登顶这个结果,而是对登顶人数设限制,然后事先对预定登顶的人数征收费用。即使登顶失败,那笔钱也不会退还——”
众神的山岭下 第十五章 母亲的首饰
1
深町咬紧牙根攀爬。
他咬定牙关向上爬。
咬在齿间的是意志。咬着坚强的意志攀爬。
每向前跨出一步,高度就往上升。不久前渡过的奶河(Dudh Kosi River)水流,已经在遥远的下方。Dudh在尼泊尔语是指牛奶,Kosi是指河川,所以Dudh Kosi是一条像牛奶的河。这大概是因为从冰河融化的水呈乳白色,所以被人取了一个这样的名字。
今天早上,深町从南奇市集出发。
爬了十分钟左右,爬上鞍部,来到一间小规模的小学前面。从那里走上蜿蜒于山腹的道路,奶河在右侧向下切削的深谷谷底流着。
山谷对面的山脊上,出现了在此之前只露出峰顶的丹瑟库山全貌。突兀的岩峰顶覆盖着雪。
六、六〇八公尺。
其左侧是六、七七九公尺的康提加峰。
正面看到的是阿玛达布蓝山。这座山在尼泊尔语中,意思是母亲的首饰,宛如建立于进入圣母峰山域入口的门柱。
六、八五六公尺。
岩壁犹如海浪般从四面八方朝平流层翻卷,其顶端是积了雪的岩峰,岩峰带有女人美丽浑圆的肉感。
穿越那座山的山麓,进入了圣母峰的结界之中。
道路一度下降两百五十公尺至谷底。在那里渡过奶河,又往上爬。一口气垂直攀爬六百公尺,爬上去的地方就是天波切。
如今,深町诚正在爬那道斜坡。
肩膀承受着登山背包的重量。
身在许多针叶树的森林中。
上次爬这道斜坡时,出现了高山症的症状。
这次因为在南奇市集花了充分的时间,所以适应得很顺利。
身体状况良好。
能够切身感觉到空气变得稀薄,但却不觉得痛苦。因为有更强的能量源源不绝地从体内涌现出来。每跨出一步,就有力量从细胞内渗入肌肉中。刻意压抑稍嫌过快的步调。
深町心想,这是什么呢?
比疲劳更强而有力的事物。能够切身感觉到肌肉的耐力提升了——然而,不光是如此。
不同于肌力、更粘稠的情感——不,比情感更原始的事物。
某种莫可名状的事物。
真要说的话,就像是饥渴的感觉。
饥渴地走路。
无论喝再多水也填不满的渴望。
不被满足的饥渴。
体内深处存在着那种饥渴。
它存在体内底层。
不管怎么做,都无法满足它。像是被那种饥渴驱动般,让自己的身体往上爬。目的似乎是要让自己的身体疲惫。险些加快步调。
深町克制冲动地爬。
一面安抚内心的野兽,一面爬。
别搞错了!
一旦误以为自己身体状况良好,不小心加快脚步,一定会出现反作用力。深町知道好几名登山家因此打乱步调,而得了高山症。
深町一面爬,一面盯着自己的身体。
冒出来的汗水被合成纤维的内衣彻底吸干,化为蒸气排出衣服外。
在合成纤维内衣外面穿着羊毛衫。不用穿外套。身体在动的时候,这样就足够保暖了。若是在太阳直射下走路,甚至会觉得热。但在阳光从树叶缝隙穿射下来的森林中,这样刚好。
有时候视野辽阔,能够看见覆雪的丹瑟库山和康提加峰。
这些岩峰属于比这座森林更高的世界。而圣母峰的岩峰则是属于更高的天上。
圣母峰顶再往上,已经空无一物。那里的上方只存在天空。
名为大气层的世界顶层。
地面朝天空攀升的尽头——那上面是宇宙。
“人为何要爬山呢……?”
这句话忽然在深町的脑海中复苏。
昨天临别之际,达瓦·奘布嘀咕的一句话。
噢,那是昨天发生的事吗?
总觉得已经过了好几天。
深町心想,往上爬或许是为了把在山底下发生的事,一一遗忘在时间的彼端。
不,不是那样。
有些事物距离越远就会日渐淡忘,但相对地,有些事物则是愈发清晰。许多事物远去,在疲惫中逐渐消逝,但尽管如此也不会消失的事物、留下来的事物,却会看起来更加清楚。
那是——
加代子的事吗?
还是凉子的事呢?
凉子触碰到自己左肩时,她右肩的颤抖、体温。
在纳拉达尔·拉占德拉的车上,凉子压低声音呜咽的身体。
自己为何没有搂住她的肩呢?
这种念头掠过深町的脑海。
羽生为何把柔弱的凉子留在日本,来到尼泊尔呢?
“那是一九八六年九月的事吧——”
昨天,达瓦·奘布终于决定诉说Bisālu sāp的事,对深町开口说道。
2
据说一九八六年,接近九月中旬,安伽林带着一名日本人来到达瓦·奘布家。
说到一九八六年,前一年一九八五年十二月,日本队挑战圣母峰的西南壁。
羽生丈二和长谷常雄参加了那趟远征,羽生引发问题的那趟远征。攻西南壁的途中,羽生主动下山了。
攀登西南壁未果,但挑战传统路线的长谷站上了峰顶。
一九八六年一月,羽生回日本,但仅仅半年后,又从日本消失。
只有岸凉子知道,这段期间羽生待在尼泊尔。因为羽生每个月都会从尼泊尔汇款来,所以她知道羽生的住处。
虽说知道,但汇款是单方面的,因此,岸凉子也不晓得羽生在尼泊尔的哪里。
每次有机会,岸凉子都告诉羽生不用再汇款了,但羽生去了尼泊尔之后也没有停止汇款。
深町理解到:让凉子的哥哥岸死于山上——在羽生的心中,变成不会消失的伤痕,一直留了下来,那大概变成了汇款给凉子的赎罪形式。
虽说汇款是一个月一次,但也经常某个月没汇款,隔月汇两个月的份。
那笔汇款持续到一九九〇年,于该年结束。从一九九〇年起,连凉子也不知道羽生的消息。
“我叫做羽生丈二。”
日本男人主动告知姓名。
“喔,你是那位——”
达瓦·奘布点了点头。
达瓦·奘布也记得他的名字。
前一年十二月,日本登山队进入圣母峰,安伽林以雪巴人头头的身分参加。攀登中,安伽林发生意外,被羽生救了上来。
达瓦·奘布知道那件事,也听过救安伽林的日本人名字。说知道其实有语病,因为达瓦·奘布是听安伽林本人说的。
“我把他安置在我家——”
安伽林对达瓦·奘布说。
“表面上,我想让他以我雪巴族亲人的身分,替登山队工作……”
这个男人因故想隐姓埋名,所以,他不能替日本登山队工作。但如果是其他国家的登山队,他就能以雪巴族的身分参加工作。我想尽量让他以登山队所雇用的雪巴人身分,进入圣母峰。
安伽林如此说道。
若就语言来说,羽生能以英语充分沟通。登山队和雪巴族之间的对话,基本上是英语,就这点而言没有问题。他会说日常会话程度的尼泊尔语,也能说片断的雪巴语。
雪巴族和日本人,人种相近。同样是蒙古人种。外表一模一样,基本上无法区别。
所以,羽生佯装雪巴人并不会显得不自然。
雪巴人进出关防不用检查。如果快要引发问题,就塞钱给关防的官员,总会有办法蒙混过关。
即使不是雪巴人也无所谓。只要能跟着进入圣母峰的登山队,从事雪巴人在做的工作即可。
“怎么样?”
安伽林问道。
达瓦·奘布和安伽林对于这个地区的雪巴人而言,是高耸的两座巨峰。
达瓦·奘布虽然从第一线退了下来,但在雪巴族内富有盛名,影响力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