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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村看了泷泽一眼。
“我比不上船岛啦。那家伙目前一个月里还有半个月待在山里——”
泷泽搔了搔头。
“你呢?”
“我平均起来,一个月最多一星期左右。”
“也很厉害呀。”
那一晚,在平常都会到场的队员当中,唯一没有露面的是船岛隆。
“船岛现在在爬哪里?”
增田问道。
“谷川。”
泷泽回答。
“谷川的?”
“一之仓。”
“还站在第一线呐。”
一之仓谷位于群马县北部,从谷川岳的山顶到一之仓岳的棱线东侧,面向汤桧曾川一口气凹陷的山谷。南北被东山脊和一之仓山脊包夹,有海拔落差超过八百公尺的岩壁和许多大岩沟。
“那里的大岩沟,冬天特别难缠呐。”
增田说。
大岩沟——指的是位于陡峭岩壁上的岩沟。那里在积雪期,经常成为雪崩的通道。
“他要爬的是屏风岩。他也约了我,但我因为有工作,所以没办法去。”
“泷泽,你有在工作吗?”
增田半开玩笑地说。
“算有啦。但不是正职就是了——”
“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在涩谷的居酒屋上菜、点餐——”
“你已经待在那里多久了?”
“五个月。”
“这次做得挺久的嘛。”
“因为除了登山的费用之外,我还得付房租和伙食费。我也想像船岛一样,有个好老婆。”
“老婆?船岛结婚了吗?”
“他老婆叫小美啊。好像没有入籍,但那已经和结婚没两样了。”
一聊之下,才发现如今站在第一线登山的,只有船岛和泷泽。
泷泽单身,没有正职。
每次不知从哪里找到工作,做了两、三个月存到钱就辞职去登山。
船岛和一个交往五年的女人同居,她名叫川村美津代,今年三十七岁。她在町田市一家建设公司担任行政人员。
船岛一面过着和泷泽相似的生活,一面赚取登山费用,除此之外,伙食费和房租全由她支付。船岛以食客的身分,住进了她原本一人独居的公寓——两人之间维系着这样的关系。
不知是哪一次,船岛穿着颜色鲜艳的新毛衣,被大家一调侃,他才腼腆地说:
“嘿嘿,是那家伙买给我的——”
两人的关系尽在不言中,换句话说,两人似乎相处得还算不错。
众人饮酒围炉,不着边际地一直聊着登山的话题。
大家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将近十年没去登山了。
“我已经变成随时都可以去登山的孤家寡人了。”
井冈喝酒喝到满脸通红地说。
井冈离婚了。
原因是井冈外遇。虽然井冈和外遇的女人分手,但后来和妻子处得不好,在半年前离婚了。
七岁和五岁的孩子归他老婆。
那一晚,正好是星期六,于是井冈特地从名古屋大老远跑来。与其孤单一人,和熟人喝酒似乎更能解忧愁。
三杯黄汤下肚。
众人的话变多了。
静静听大家说话的是年纪最大的工藤。
“我啊,到了五十岁的这个年纪,总算想通了。”
田村谦三说。
“想通什么?”
泷泽问道。
“说穿了,就是山啊。”
“山?”
“没错。”
田村点点头,一口饮尽杯中酒。
那一晚,田村要住工藤家。似乎可以放心地喝醉。
“我啊,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坏人。”
说完,田村摇了摇头。
“我的意思并不是说自己以前是好人——”
“从前我还是菜鸟的时候,田村先生曾逼我用便当盒舀水塘的水煮饭,还硬要我连同蝌蚪吃下去。”
泷泽说。
不晓得田村有没有听见泷泽的话,他默默地替自己的杯子斟满酒。
“大笔金钱会从我眼前流过。”
说完,田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有时候两亿,有时候三亿。多的时候,甚至会有五亿、十亿从我的眼前流过。不知不觉间,我开始挪用那种钱。令人不敢相信,对吧?”
田村的话看起来是在对自己说的。
“一开始是几百万,多则一千万、两千万。总之,我是豁出去了,整个人沉迷于金钱游戏之中,无法自拔。我想把钱变得更大。接着,便想做三千万、五千万的交易。后来,金额超过一亿,不知不觉间,又变成了十亿这种天文数字的金额。大笔金钱并没有流进我的口袋,只是从这里移动到那里而已。尽管如此,我手头上还是留了一些。可是啊,我总觉得这很奇怪,觉得哪里有问题。从一百万变成一千万,从一千万变成一亿,从一亿变成十亿,从十亿变成二十亿,钱会把人的胃口养大,想要更多、更多钱。我心想,那究竟是为了什么呢?钱永远赚不完。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赚钱呢……?”
“——”
“我做过游走于法律边缘的事,也做过不可告人的事。顺便告诉你们,就连不能告诉老婆的事,我也做了不止一、两件。我活到这个年纪,该学会的肮脏事也都学会了——”
田村夹杂叹气地吐露过去的事。
“唉,前年大概是九〇年代景气最好的时候吧。像我在地方小镇上开的房仲公司,也忙得不可开交。可是,从去年到今年却是惨淡经营。同业当中,有许多人倒闭或宣告破产。手头上的不动产越多越危险。唉,如今岌岌可危的不止这个业界就是了。这次我之所以来东京,也是为了借钱。哎呀,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总之,我一直在思考,我是不是想做这种事,这种事是不是我希望的。当公司处于存亡关键的时候——”
田村驼着背,对着眼前的空杯说。
“那,你刚才说的‘就是山’,是什么意思?”
泷泽问道。
“就是,为了什么而工作?换句话说,我是为了什么而赚钱?到了这个年纪,我实在不好意思说这种幼稚的话,但看来我是真的在思考这种事。说穿了,我是为了生活而工作、赚钱。可是,如果只是为了活下去,某种程度的金额就够了。盲目赚取多于生活开支的金钱,这样并不能让人心灵澄净。所以,泷泽,就生活方式或赚钱的方法而言,你都比我来得高尚许多。船岛把生活费交给女人负责,自己赚的钱全部拿去爬山。从这点来看,船岛已经到达了神的境界——”
“——”
“所以,到头来我只剩下爬山。”
田村说。
“如果说,我变成半吊子的坏人,全身弄得污秽不堪,纯粹只是为了赚钱,那就太丢人了。所以,我想把赚的钱用来爬山。不过猛然惊觉,却发现借的钱已经多过了赚的钱——”
“这么说或许和田村哥指的爬山有点不同,但在各种情况下,经常会自然而然地把钱换算成爬山去思考。”
井冈说。
“我们除了领薪水,公司还会发奖金,对吧?这种时候,就会想到:啊,这个金额可以晚去晚回穗高五次,或者去喜玛拉雅山远征一次——”
“没错没错。”
泷泽点头。
“我四十五岁的时候,计算了自己一辈子所赚的薪水。退休之前,还能领几次薪水、拿多少奖金、加多少薪水——可是,算着算着,总觉得替自己感到悲哀。感觉像是明白了自己人生值多少钱。”
增田如此说道。
自己今后会赚多少钱,假设能出人头地,能够爬到多高的职位,在往后的人生中,自己什么事办得到、什么事办不到——看来人活到四十多岁,就是这么回事。
“我心想,运气好的话,还可以再去爬一次喜玛拉雅山吗?”
增田抚摸自己的肚子,感慨万千地说:
“可是,那只是出一张嘴。肚子比常在爬山的时候突出,我觉得自己实在不能像从前一样,背着五十公斤毫不休息,一口气从上高地爬到涸泽。”
经过一阵短暂的沉默,田村说:
“喂,我们去吧。”
“去哪?”
泷泽问道。
“哪还用说,当然是喜玛拉雅山啊。”
田村看着大家。
“大家对于十年前在马纳斯卢峰发生的那件事,都还耿耿于怀吧?”
“——”
“我无法释怀。那件事一直纠缠着我,直到这个年纪我还是忘不了。毕竟,那是我第一次国外旅行,也是第一次去爬喜玛拉雅山——”
众人的视线集中在田村身上。
“如今,我还经常梦见。口口声声说爬山、喜玛拉雅山,我自认已经尽了全力,但是到头来,别说峰顶了,我连八千公尺以上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