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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刚才就看见队伍。
有许多身穿白衣的人,朝我眼前的空间走去。
全都是熟人。
可是,明明都是熟人,但我却无法具体认出他们是谁。
当我想问他们要去哪时,队伍中的一个人回过头来。
我觉得如果问了之后,对方没有回答,一定非常可怕,所以我没问那个人。
幸好没问刚才队伍的那个人。
因为事后思考,得到了那是幻觉的结论。
如果向幻觉发问,自己也会陷入幻觉之中。
光是用鼻子呼吸,鼻腔痛了起来。
我用右手手指擤鼻涕。
擤出了红色带血、冰沙状的鼻涕。
一咳嗽,便感觉胸口疼痛。
大概是肋骨裂开了吧。
即使用头灯照,左手的小指和无名指也变成了紫色。
血大概冻得硬梆梆了。
我十分清楚,变成这样的话,就必须切除手指。因为我看过好几次这种情形。
左脚脚趾大概也不行了。
头好痒。
我松开安全帽,用右手手指搔痒。头发缝隙间好像塞了不少沙子,硬物跑进了指甲缝。
扑簌簌地掉下来。
一看之下,竟是结块的血。
大概是昨天摔下来时,头撞到哪里了吧。
安全帽有个地方裂开了。
凉子小姐,我该说什么才好呢?凉子小姐,抱歉。我已经不能再为你做什么了。
因为我已无能为力。
从刚才开始,岸那家伙就在扯我的衣袖。
用他折成原本三分之一大小的身体,试图拉动我的手。
时间已经到了吗?
你用那张嘴巴在笑吗?
这样啊。
已经非去不可了吗?
没有未了的事吗?
你寂寞吗?
岸啊——
去你身边也行。
可是啊,我觉得我还不能接受。
我发出了声音吗?还是在我的心里想呢?
且慢。
再等一下。
岸。
岸啊——
别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
我还不过去。
这么一说,岸的身影消失了。
发出呼呼风声。
哦,原来在拉扯衣袖的是风啊。
纵然是风,若是被拉去那边,便是漆黑的夜。会坠入那里。
岸那家伙出现好几次,一下子拉我的衣袖,一下子拿出刀子想割断登山绳。
明明身高只剩原本的一半,却将手搭在打进岩石的楔钉上,想把它拔出来。
可是,因为岸的左膝就在他的脸正前方,所以好像看不清楚楔钉。
那么希望我去陪他吗?
既然这样,干脆去好了。
像那样用牙齿咬冰冷的楔钉也没用。
“岸。”
我真的发出声音。
再等一下,我迟早会去你身边。
我早晚会摔下去,我会在那天之前去。
如果我因为害怕摔下去,而放弃爬山,或忘记你的事,开始思考世俗的事,到了那个时候,你就来带我走。
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在摔下去之前会去。
相信我,我一定会去。
不过,唯独故意摔下去这件事我办不到。
岸啊——
岸啊——
别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你听好了。
我绝对不会想要自己独得幸福。
我也不想获得解脱。
你听好了。
我只能答应你这件事。
我不会放弃来这里。
你放心!
我会一直爬山。
好吗?
噢。
你来得正好。
岸。
要不要去喝啤酒?
东啤酒。
好喝的南啤酒。
哪里都好。
我一直以为,岩缝在跑一定是因为我在哭才会那样,如果爬到那里的话,就算难吃的东西也会变得好吃……
漫漫长夜。
我觉得没有什么好写,也懒得思考,但已经用不着发疯。只要食物好好地吊在天花板的饰品上,就别再爬了。连不能吃的东西,电线杆跑哪儿去了?
跑哪儿去了……?
别倒下啊!
漫长的、夜。
漫长的、漫长的、夜。
漫长的……
终于困了,可是,睡着大概就死定了,实验,可是,没办法,证明,要等死了以后……
我困了,别叫我。就算叫我,我也不起来了。
我……
喂——
喂——
声音。
人的声音。
我不回应。
不回应。
我不要回应。
我打死也不要回……
二月二十一日
生还。
二月二十二日
医院床上。
被直升机救出来,飞越大乔拉斯峰上方时,眼泪掉了下来。
我究竟来这里要做什么呢?难道我是为了遇难,而特地来到这种地方吗?
6
深町看完羽生的手札,将它放在桌上。
羽生的手札一开始容易阅读,从遇难的那一段开始,字迹变得潦草,几乎无法辨识。
羽生用快冻伤的右手握着原子笔,在黑暗中为了活下去而写这本手札。
一篇阴森诡谲的文章。
读的过程中,好几次差点背脊颤抖。
内容令人胆战心惊。
羽生在从雷布法特岩缝稍微往上的岩棚上,被直升机救出来了。
然而,最先发现他的并不是直升机。
最先察觉到羽生发生意外的,是身为长谷的先发部队,来探看岩壁情况的原田。
从下方抬头看,没在理应看见羽生的地方看见他的身影,于是回到拉斯科山屋,告诉待在那里的山屋主人和长谷本人。
“没有看见羽生先生的身影——”
用双眼望远镜搜索,终于在岩石背后,发现了羽生缩成一团的身影。他们呼叫直升机。
直升机悬停在附近,羽生一开始抬头看了它一眼,但仿佛看见幻影似地再度低下头。
第三次抬起头,羽生似乎总算理解到直升机是真的。
羽生被拉上直升机,送到医院。
右上臂骨头复杂性骨折。
肋骨三根骨折。
左脚大腿骨骨折。
头部也有撞击导致的伤痕。
全身撞伤。
左手的小指和无名指冻伤。
左脚的小指和中指冻伤。
这四根指头经由手术切除。
遇上意外身负重伤,仍以单手单脚单独爬上二十五公尺,而且在寒冬,在超过三千公尺的地方露宿两夜——
即使是在欧洲登山史上,这也是史无前例的事。
“这是非常宝贵的物品啊。”
深町边叹气边对岸凉子如此说道。
“是的。”
“可是,为什么这本手札会在岸小姐手上?”
“羽生先生给我的。”
“给你的?”
“是的。羽生先生回到日本的一个月后左右,把这拿来给我——”
你能不能收下这个?
羽生低着头,结结巴巴地那么说。
为什么?
因为我希望你收下。
羽生硬把那本笔记本放在岸凉子的公寓里,而后消失无踪。
岸凉子看了它。
眼泪掉了下来。
因为她了解到,家兄的死令他苦不堪言。
无论在山上,或者在哪里,羽生随时都在心中进行像那本手札的对话。
“于是,我一切都明白了。”
“什么意思?”
“自从家兄去世之后,每个月都会有人寄钱给我。只有一开始时,信封里装着信纸……”
请你坚强。
岸凉子说,那张信纸上写着这样的话。
每个月都刚好一万圆。
“原来寄款人就是羽生先生。”
那封信的字迹和手札的字迹相同。
岸文太郎死后三年来,那笔钱从不间断地按月寄来。
岸凉子在隔天去见了羽生。
“于是,我们自然而然地开始来往了……”
来往之后过了三年,才发展成男女朋友的关系。
两人交往到那起喜玛拉雅山的意外发生为止,大约持续了六年。
当时,发生了那起喜玛拉雅山的意外。
从喜玛拉雅山回来,半年后,羽生的身影从日本消失了。
“尽管如此,直到三年前为止,羽生先生每个月都会从尼泊尔寄一万圆来,他喜欢那里,所以我一直以为他现在也在尼泊尔。”
岸凉子说。
“直到三年前为止吗?”
“是的。”
三年前,当时因为没钱而放弃汇款吗?或者是因为其他理由,离开了尼泊尔呢——?
这么想着想着,就过了三年。
岸凉子说:就在这个时候,知道深町在找羽生。
“接下来轮到深町先生说了。”
岸凉子清楚地对深町说。
“接下来能换深町先生告诉我,你为何在找羽生丈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