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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
为什么会弄错路线呢?
无论如何,有一件事能够明确地说。
不管发生什么事,唯独这件事是确定的。
羽生站上了圣母峰顶。
正因为站上了圣母峰顶,羽生才会在西藏这一边的这个地方。
他办到了。
我如此认为。
羽生啊,你办到了吧。
你攀越那面岩壁,站上了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地方。
没错,我站上了那里。
总觉得羽生回答了。
因为我是羽生丈二啊。
羽生对着我那么说。
给你好东西。
你要给我什么?
别问那么多,拿去就是了。
这是你的。
我探了探羽生的口袋。
于是,发现了两样东西。
一片巧克力,以及一把葡萄干。
没有全部吃下它们,代表羽生在这个地方还不绝望。
他在思考如何活下去。
一片巧克力和葡萄干。
是我交给羽生的东西。
羽生打算靠它们从圣母峰下山。
或者,羽生即使到了这种状况,直到最后的最后一刻,仍想贯彻单独行动,而不肯吃它们吗?
多么固执的男人啊。
除此之外,还有一样东西——
小笔记本。
打开。
有几页被吹到半空中消失了。
阅读它。
写着羽生的字。
原来如此。
在峰顶因为氧气不足,导致视力减退,然后弄错了路线吗?
不晓得他是在哪里察觉到弄错了路线。
说不定他是浑然不觉地抵达了这个地方。羽生是偶然抵达从前发现马洛里的相机的这个地方,或者是记得这一带是唯一能够露宿的地方,然后抵达这里的呢?
用心想。
笔记本的最后如此记载。
眼泪流了下来。
没想到流出来的泪水如此炽热。
喂,羽生啊,走吧。
我抱着你的身体。
走吧。
羽生啊。
我带着你走。
和我一起回去吧。
羽生的身体被拖动。
我在风中拖着羽生的身体移动。
在岩石和雪上移动。
我发狂了。
走吧。
我带着你走。
马洛里的身影在后方。
喘气。
缺乏空气,缺乏氧气。
羽生的身体像是在拒绝似地,停在那里不动了。
羽生仍然瞪着天空。
没有在看我。
羽生已经没有在看人世。
我恢复理智了。
我想做何等愚蠢的事啊?
不可能办得到。
居然要让一个人的重量在这种高度移动。
噢——
我知道了。
羽生,我知道了。
我不能带你走。
就像当时,你不带我走一样,我要把你留在这里。
把你留在这里。
我心想,非走不可。
非走不可。
拿走羽生最后的食物。
假如搜马洛里的登山背包,说不定有底片。
能够解开首度登顶圣母峰之谜的底片。
然而,已经不重要了。
那种事情已经不重要了。
我不能为此使用体力。
“羽生啊……”
我辛苦地从口袋中拿出一样东西。
两年前,应该要交给羽生的东西。
美丽的绿色石头。
凉子曾经挂在脖子上的土耳其石。
把它挂在羽生的脖子上。
我要走喽……
我对羽生说。
我一定会活着回去。
我一定会抵达北坳。
你听好了。
羽生啊。
羽生的灵魂啊。
你大概会死不瞑目吧。
如今,你大概也咬牙切齿地在这座山巅的某个地方,怒目而视吧。
羽生啊。
附在我身上!
附在我身上,跟着我走!
羽生啊。
我是你。
我像你一样也不休息。
假如我喊累而想休息,就把我推落山谷吧。
杀了我!
吃我的肉!
羽生啊。
我答应你!
我一定会活着回去。
活着回去,然后再回来山上。
我大概会持续反复这种行为。
那就是我所能做的事。
我只能做到这件事。
羽生啊,我走喽。
我瞪着羽生的脸,咬紧牙根,再度在风雪之中踏出脚步前行。
是的,我持续思考了那件事一辈子。而且如今在想的是,每个人都有自己要扮演的角色。结果,历史选择我作为见证者。不知是幸或不幸,历史不是选择我作为圣母峰的登顶者,而是马洛里和厄文的最后目击者、见证者。而且在至今的生涯当中,不论我喜欢与否,一再诉说我看到的事物。
如今,我也像这样地告诉你当时的事。
两人当中,谁有可能站上圣母峰顶呢?
若是说到可能性,他们当然有。但是相对地,也可能没站上圣母峰顶。
若是仔细思考,那是我的身影。而且,也是你的。
活在这世上的人,全都和那两人一个模样。
马洛里和厄文如今仍继续走着。
想要抵达峰顶而走着。
继续走着。
而死亡迟早会在途中造访那个人。
人的人生不能轻易地被定价。那人死的时候,究竟在什么的途中呢?我认为,那件事大概才是最重要的。
不管是对我而言也好,对你而言也好。
在什么的途中——
那起事件若带给了我任何启发,大概就是这点吧。
N·E·欧戴尔专访,一九八七年一月于伦敦
——《岳望》一九八七年三月号〈喜玛拉雅山的见证者〉
N·E·欧戴尔于一九八七年二月,在英国辞世。得年九十六。
众神的山岭下 后记
1
构思这个故事,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
纯粹只是想写登山的故事,一个想攀登世界第一高峰顶的男人的故事。
从以前开始,我就喜欢一个男人寻求什么到令人心痛的故事。所以,我喜欢唐三藏和空海这类的人,也喜欢宫本武藏或河口慧海这种男人。
对我而言,故事的中心思想或许就是“西天取经”。
从现在身在之处,到那里去取什么的故事。
对我而言,和比自己强的男人战斗的故事、登山的故事,说穿了也许都是剧情的一种变化。
然而——
世界第一高山——圣母峰已经被人爬过了。那么,在现代能写怎样的登山故事呢?
我一心认为,如果要写,无论如何都必须是和圣母峰有关的故事,所以甚至一度考虑像杜马勒①的《相似的山》(Le mont analogue)一样,捏造一座虚构的山。
这座虚构的山后来变成了《幻兽变化》中的巨树(其实在那本书中,我想更巨细靡遗地描述爬上树之后的内容,但当时仍力有未逮),所以在本书中,我无论如何都想写爬喜玛拉雅山圣母峰的故事。
‘注①:René Daumal(1908…1944),法国作家、哲学家、诗人。’
那个时候,我遇见了可称为喜玛拉雅登山史上最大的悬案——马洛里的失踪与山难。而且,这位马洛里有可能站上了圣母峰顶,也留下了可窥得真相的线索。
马洛里是否比任何人都先一步站上圣母峰顶呢?要知道这件事,只要从应该在马洛里遗体身旁的相机中取出底片,把照片洗出来即可。
知道此事时,闪过脑海的就是本书的灵感。
这可以写。
如果理应留在圣母峰八千公尺之上的地方的相机,却在加德满都的街上贩卖,会怎么样呢?假如在店里贩卖之前,原本拥有那台相机的是日本人……
故事的核心立刻成形了,但是没办法马上写。因为二十五、六岁的我,能力还不够,而且当时只爬过一次喜玛拉雅山。如果要写,起码想先去圣母峰的基地营再说。
结果,从产生念头到写完,花了二十多年的岁月。
开始动笔之后,我前后竟然花了四年的时间,写了一千七百页稿纸。
2
看来我似乎有专写故事高潮的毛病。
如果写格斗故事,只会像《饿狼传》一样,一味地写男人和男人打斗的内容。内容既非空手道高手的刑警,也不是冒险小说的主角很强,只是一直描写格斗小说的主角陆续和武术高强的男人打斗。以“不容许有人比自己强”这种再简单也不过的主题,写了超过四千页仍不结束。
如果写佛教故事,就以佛陀悉达多为主角,花十几年写祂到开悟那一瞬间为止的过程(《涅槃之王》)。
如果写登山故事,那就竭尽心力一味描写“去爬世界第一高山的男人”这个极为简单的内容,直到没有事情可写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