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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堂上一直到头门口,人山人海,拥上不开,看审强盗。外面来了一个老头儿,头戴棕笠,身穿道袍,腰系丝縧,脚穿多耳麻鞋,手执云帚。一个大大门楼头,瞘白眼,大鼻细耳。他乃是猿猴大仙,从此经过,见堂上审问汤朝佐的口供,大仙知此人后来是皇家贵客,“我不救他,更待谁人?”进了头门,叫声“诸位让让”,众人往两旁一闪,他就踏步直奔堂上。众衙役大惊,手执鞭棍,吆喝不下。堂上众衙役一齐上来,大仙用手一指,叫声“莫动手!”众衙役便个个如泥塑木雕一般。大仙一直上了大堂。蓝老爷正在审问,抬头一看,大喝说:“这老狗头,都要死了!”吩咐人撵将出去。众人困住,不能动手。大仙望着老爷说:“请了请了。”知县一个涕喷一打,就伏在公案睡着。猿大仙走到汤爷跟前,用手一指,夹棍松开,绳索俱断。将汤爷驮在肩上,起在空中驾雾而去。再讲蓝知县一时醒来,朝下一看,不见了强盗,大吃一惊。说:“强盗那里去了?”叫人四下找寻,并无踪迹。班房衙役禀道:“小的们被那大头治住,看他将强盗驮上去。”蓝爷即刻坐轿出衙,进了李府禀知此事。李大麻子一听,连魂都吓掉了,只得吩咐差人捕缉。知县回衙不提。
且说猿大仙驮着汤爷,离了溧水,上了大路,将他放下。汤爷睁眼一看,见是一个大头老仙,开言叫声:“大仙是那一座名山洞府?”大仙道:“我乃六安山离此七百八十里,我出身微末,乃是一猿猴,特来相救与你。你回不得乌山,另投别处。”汤爷说:“蒙大仙相救,回不得乌山,叫我往那里去好?”大仙道:“你可有相好朋友?我送你去。”说是有一个盖世英雄,称为神枪教手叶子超,他家住在广德州千竹林白茅岭,乃是杨三爷相契朋友。除非前去投他。猿大仙闻听,又将汤爷驮起,驾遁光奔叶家庄来。不知后事怎样,且听下文分解。
第九回
词曰:不要毒计巧安排,命也时乖,运有时乖。人生荣乐似花开。挨过冬来,自有春来。
好将至语谕儿曹,休要心高,须要命高。为谁辛苦为谁劳,来也萧萧,去也萧萧。
话说猿大仙背着汤爷,借着遁光来至叶家庄,将汤爷放下,用手一指,说:“前面就是叶家庄了。”说罢,一道遁光而去。汤爷不知庄上路径,绕到后面有一小小石山,他就登在山凹之内。
且说叶爷正在厅前,使这杆枪与众人观看。只见庄汉来报:“启爷,山凹内躲了一个人。”叶爷带领众人奔山凹来,汤爷只得走出。叶爷一见,倒也是英雄气概。便问:“壮士尊姓大名?因何躲在山凹之内?”汤爷只得撒谎说:“小的姓汤名朝佐,因贸易覆舟,赴水逃命,求乞到此。”叶爷闻听,就将他引进庄门,以礼相待住下。这且不表。
且言杨天盛,从李府回到大悲阁,写下七封书信,叫权昆仑前去下书。又取了一百两银,嘱咐道:“此是散碎银子,带去以为路费。七封书信不可失落。”权爷答应。打点包裹投书不提。
且说李大麻子,那日正在南书房吃松蓬糕,喝郎台茶,闲谈闲谈。忽见张三太爷走进书房,手拿着生辰簿子,叫声:“大老爷,明日是夏秋声大爷七十生辰,禀大老爷示下。”李雷说:“老邵呀,你且到账房支三千两银子为寿礼,预备船只牲口,前去拜寿。”邵青答应,来到账房支了三千两银子,又吩咐人到码头备船,门外预备牲口。打点包裹行囊已毕,李雷用过一顿酒饭,带着邵青冲天贼四楼教习,一齐出了大门,吩咐张三照顾门户,火烛小心。说罢上了牲口,随后众人上骥,也有步行的,簇拥李雷,好不威严。一直出了城池,到了码头,只见五只大船早已伺候,下骑登舟,头一号坐的活阎罗李大麻子,左首有畜生脸的邵青,右首有铁头太岁冲天贼一齐坐下。二号船上坐的四楼教习。头三号是众散教习在内。四号是众教习的兵器与着三千两寿礼。五号是茶担子所用食船。各各下船已毕,一梆锣声,扯起风帆开船,顺风顺水,一直下来。离魏家楼只有二十里远近,李雷吩咐四个家人先到夏府报知太爷,说我李大老爷亲来祝寿,叫他小心接待。四个家人答应,上岸骑了牲口奔魏家楼而去。
且说李雷的座船又行了一二里,只见芦草中摇出一只小船,近近前来。只见船内跳出一个大汉,身材七尺向开,手执钢刀,窜过船头,喊了一声“恶人往那里走”,望着李雷就是一刀砍来。冲天贼忙用铁锤,咯叮当架开钢刀,劈面相迎。二人在船上战了数合,那人见未曾砍着李雷,料难成功,啪的跳下水去。冲天贼见强盗下了水,只得舍追下仓。只见李雷邵青吓瘫在仓中。冲贼说:“打走了强盗,下水去了。”李雷这才定魂,吩咐水手多加撑手,赶奔魏家楼。
且说李府四个家人骑了牲口,来到魏家楼夏府门口。手中鞭子一起,叫声庄汉:“你去向你家太爷说,是我们,是冯大人的世弟李大老爷,亲来预祝千秋。叫你太爷亲来迎接。我们大老爷快到了。”有两个夏府庄汉闻听,就吓了一跳,连忙走进内书房,叫声:“太爷不好了!今有恶人李大麻子,前来预祝太爷千秋。适才有家人来报说,即刻就到了。”夏秋声一听,吃了一惊,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痴了半会,才开口说道:“你快快出去回他们,说我陡然得了病,爬瘫不起。”庄汉答应去了。不多时,又说:“李大麻子带了无限的人到了庄门。”太爷还未及开言,只见二起人又来报说:“太爷快些出来,李大老爷已到了。带了三千两银子寿仪礼物,都进了门了。”太爷听得,此时进退两难,无奈何出了书房。只听得李雷已到厅上,叫声:“太爷,你在家受用,我李雷今日特来预祝千秋华诞。”太爷一听,浑身发抖,只得硬着头皮来到厅上,叫声:“大老爷,今日无事,到我寒舍,有何贵干?”李雷叫声:“太爷,我特来预祝千秋。”“哎呀,大老爷,我还不过周年,又劳大驾。”李雷叫人将礼物寿仪抬上,夏太爷没法,二个字:都收。叫人将三千两并礼物都倒盘收,抬入后面。李雷叫人铺下红毡,请太爷上坐。夏秋声说:“大老爷要留我过过,阎罗王都请家来磕我头,真真不敢领。”李雷说:“也罢,等太爷千秋之时,再磕头吧。”叫声“冲哥过来,叩太爷头。”下面一声答应,走将上来。太爷说:“缓着,问你叫什么名字?”“小的叫做冲天贼。”太爷听说冲天贼三个字,毛骨悚然,说:“你。。。你叫。。。叫做什么头。。。”冲贼说:“不敢,叫做铁头太岁。”“哎哟,也不消叩头,莫不在太岁头上动土,岂不要送我死了?”李雷道:“冲哥,太爷既不要磕头,下去吧。老邵,你上来与太爷磕头。”邵青答应上来,太爷说:“罢了,罢了,畜牲脸哥哥,你饶了我吧。”说罢,太爷坐下,献茶毕,太爷叫声:“大老爷,你得了一方图章,拿获反叛,起了火牢。你罪在弥天了。”李雷叫声:“太爷,你不知道,我起了火牢,是拿着反叛,恐大人费心,就在火牢送他性命。”太爷又问:“造土牢做什么。”说:“土牢是恐叛贼内有冤枉,收在其内,等问明释放。”太爷又问:“造这屁拿子有何用处。”叫声:“太爷,是拿老头子的。”太爷一听,吓了一跳,不敢再言。李雷说:“我进去见见太太。”太爷说:“大老爷不要去,我代大老爷说吧。”李雷摔手,佯扬进了腰门。早有小丫环看见,说“大老爷进来了!”李雷走到天井,一声咳嗽。太太旁边坐了一位小姐,一听咳嗽,吓出一身香汗,小鹿儿心头乱撞,站将起来进了房中。太太一见李雷,叫了声:“大老爷,今日那阵风刮了来的?”李雷叫声:“太太,晚生奉揖了。”太太说:“不消。请坐吧。”李雷坐下,茶毕,问道:“太太,方才傍边坐的是何人?”太太说:“大老爷发了财,连人都认不得了。是你嫡亲表妹云娘呀。”李雷一听,浑身都麻了:我道是那个,原来是我表妹!李雷叫:“表妹,愚表兄这里有礼了!”说罢,深深一揖。抬起头来,不见有人。太太叫声:“儿呀,你越大越怕人。自家表兄,为何不出来相见?”小姐听见太太呼唤,只做不知,并不出来。夏太爷进内,将李雷邀出,来到厅上,入席坐下。太爷相陪饮酒。李雷因见了小姐,此时连魂都掉了,把菜往鼻孔里送,心神不定。用了酒饭,有人将李雷去到西轩安寝。李雷来至西轩,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