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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弘道:“我以为我毕身都会守住这个秘密含愧至死的,想不到……”韩绍羽咬牙怒道:“我家几经变故,从人四散,只有你执意留下,原来是因为夏怡和君怡。”他仰天长叫,“果真天道报应不爽,我不淫人妇,人不淫我妻。我枉为自认一世英雄,原来还不如一区区匹夫。夏怡啊夏怡,你既无意于我,当年又何必嫁我呢。”张弘道:“夫人一直深爱庄主,一切罪过皆因我而起。”
时光又要拉回到几十年前了。韩绍羽在父母的撮合下,娶世家千金夏怡为妻,夏小姐美丽聪慧,早暗暗倾心于风流倜傥的韩绍羽,本以为这是一桩天做的良缘,婚后才知韩绍羽原来另有心上人。新婚之时便独守空闺,春宵冷落。夏怡本非善长词令的人,但也自小知书识礼,对丈夫的一切百般隐忍,期望有朝一日他能回心转意。
直到那一晚,恰是“七夕”佳节,天上牛郎织女一年一会,而人间的夫妻朝夕相对却形同陌路。也许韩绍羽又触景生情,一番狂饮后,醉中搂着夏怡却唤着楚浣君的名字。夏怡愤起,遂也举盏狂饮,并令随侍于一旁的张弘作陪,醉眼婆娑中,她投入了张弘的怀抱。等二人酒醒,错已铸成,羞愧之心难以言表。虽然韩绍羽酒醒后对当晚的一切毫无觉察,也从未疑心过夏怡腹中胎儿的来历,但夏怡却因此而性格大变,从此更沉默少语,并借故将张弘调去后园管理花木。张弘心里有愧,也任劳任怨的在韩家做了几十年的花匠。
夏怡怀胎十月,分娩才下一女,从此全部心思都扑在了女儿身上,对夫妻感情越发淡漠,她甚至希望能借此回避韩绍羽来回避那晚的羞耻。也正是因为彼此深怀歉意,这对貌合神离、毫无感情的夫妻也相安无事的度过了大半辈子……
韩绍羽闷哼,心头尤如百爪挠心,他凄厉长笑,“上天真会开我的玩笑,我的徒儿成了我的亲儿,辛苦养育的两个女儿反而不是自己的骨肉了。天地呵,你真是何其残忍。”
张弘道:“张弘蒙老庄主收留才得苟活,却不思图报,反而干下这等禽兽不如的事,连累韩家门楣蒙羞,实在无颜苟活,只能以死谢罪。”说罢,“咚,咚,咚”向韩绍羽连磕三个头,举掌拍向自己天灵,顿时一片血光迸现。
风和日丽,是一个好天气,可再明媚的阳光也照射不进薜家了。
大厅里人头攒动,桌上素蜡摇红,桌畔之人缟衣如雪。
韩君怡不知道自己已跪了多少次,又被人搀起多少次。每一次跪倒,她都瘫倒在地再也无力起身。她似乎完全不在意来拜祭薜楚白的人高深莫测的眼光,也似乎根本没听见他们间的窃窃私语。薜楚白死了,她的整个灵魂也跟着去了,剩下的也唯有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缟衣如雪。但她的惨白的面色更是白得尤同僵尸,两颊如被刀削,颧骨高高耸起,双目深深陷落,眉目间的忧情哀愁令人见之生恻。仅仅几天时间,她已苍老的如同一位老妇人了。
人群一阵躁动,让开一条道来,上前拜祭的是一黑衣人,胸口别着一朵鲜红如血的小花。花谢春来也来祭奠薜楚白,引来旁人的议论纷纷。花谢春旁若无人的上前,朝薜楚白的灵位恭恭敬敬的拜了拜,持礼之敬,引人侧目。他扶住欲向他还礼的韩君怡,柔声道:“君怡,节哀顺变吧。”不待韩君怡说话,他已退入后堂。
人群又是一阵躁动,这一次进来的人是清风道长。只见他目带哀色,面含戚容,大踏步上前拈香行礼,然后又绕至帐幔后,只见薜楚白平躺于棺中,面上笼着轻纱。清风道长轻掀纱巾一角,见薜楚白钢牙紧咬,怒目圆睁,似在痛斥世道的不公,人心的叵测,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向后退了一步,逃似得躲了开去,不想帐幔一掀,迎面撞上一人。
花谢春伸臂拦住清风道长的去路,冷冷道:“别来无恙?”乍见花谢春,清风道长脸色骤变,双手不由自主的捏成拳状,低喝:“你还不死?”花谢春道:“我已经死了,早就死了,你不觉得我现在只是一具游魂吗?”清风道长冷笑:“你最好甘于做一鬼魂,否则当年的事还会重演。”花谢春道:“我知道你已非昔日的吴下阿蒙,但如果我决意玉石俱焚,你同样也会万劫不复。”
清风嘎声怒叫:“你威胁我?”花谢春:“权当做一笔交易吧。今天有我在此,你休想在此兴风做浪。最好马上离开,我俩的恩怨他日再做了断,否则我当场让你没脸。”清风道长心有忌惮,虽万分不甘,也不得不悻悻退去,口中尤道:“即使我不出头又怎样,难道崆峒。雪山等派就不会待机发作,一举铲除薜家了吗?”
花谢春燥然道:“你少哆嗦,快滚!”清风道长继续冷笑,“薜家这桩丑闻已传遍整个江湖,不知有多少人想乘机落井下石,你以为凭你个人之力就能力挽狂澜吗?”花谢春喝:“我数到三,如果你还没走,你会很难堪的。”清风道长哼了一下,转身就走,居然走得很快。花谢春噎出一口粗气,手心里粘津津的,已是一手的冷汗。
时已渐至晌午,天气炎热,大厅里空气浊然,韩君怡已支持不住,人群一阵混乱。林忆昔道:“你们看清了吗?这些人在薜大侠的灵堂前尚不解兵器,分明是挑畔来了。”凌冰妆心想:“若真动手可就不好了。薜思过,秋雨痕都有伤在身,薜夫人悲伤过度,只怕兵刃加身也不会有什么知觉。”花倚绿攫紧薜思过的手,“我们如何是好?”薜思过惨然,“大不了玉石俱焚罢了。”他眼中跳跃着仇恨的火焰。秋雨痕说:“你伤还未复原,夫人更是好几天水米没沾牙,如何跟人去拼,去厮杀?”薜思过回眸,去看憔悴的,枯瘦如柴的母亲,心里酸楚,暗想:“爹去了,我却连娘都护不周全。”他哽咽道:“雪舞寒梅享誉江湖几十年却落得这种地步。罢了,事已至此,你们也都走吧,留在这里也只是无谓的牺牲。”花倚绿失声痛哭,“我不走,我死也和你在一起。”
花谢春奔入内室,喝道:“薜思过,你还不走,真要送死不成?”薜思过紧握薜楚白留下的剑,冷冷道:“薜家的人绝不苟活偷生。”提剑往外冲去,花倚绿也要跟着出去,被花谢春一把拖住,“薜思过疯了,你也跟着一起疯吗?出去只是送死!”花倚绿道:“那又怎么样?思过死了,我也绝不会活。”花谢春倒抽冷气,松了手。
厅堂上,空气已凝重肃杀,双方剑拔弩张。薜思过怒叱:“你们枉为先父同道,却在他老人家灵前无礼亵渎,可是欺薜家再无人了?”雪山掌门冷冷道:“朗朗乾坤,清平世界,难容恶徒玷污。你父枉称侠者,沽名钓誉,颠倒伦常,这桩丑闻天下皆知,中原武林人人蒙耻。为匡护人间正道,清平世界。今日我们定要韩君怡、薜思过当众自裁以谢天下。”
薜思过双目充血,喝道:“薜家的人只会战死,绝不自刎。”雪山掌门哼道:“由不得你。”长袍一卷,已从袍下抽剑在手,手指轻弹剑身,发出“嗡”的龙吟声,一股剑气寒肤刺骨。他冷冷一笑,挺剑分心即刺。
薜思过牙尽错,身形以人剑齐飞之式凌空飞刺,动作娴熟快捷。雪山掌门暗想:“如此少年英雄他日锋芒必盖过我派,如今不除去他,雪山他日焉能在江湖上光大门楣。”杀机立起。一时间,剑花漫天,招招辛辣,恨不能一招下就结果了薜思过,且不时有门下弟子在旁暗助,相比之下,伤未大愈的薜思过忧愤之下已力不从心。一声衣帛刺裂声,雪山掌门一剑挑破他衣襟,锋刃擦腹而过。薜思过惊出一身冷汗,刚才这一剑若非他应变快捷,及时含气收腹,剑只在他肚腹上割开一道血口,否则就难逃开膛破肚之灾了。他咬牙立正,挥剑再战,空中剑芒纵横驰骋,剑花错落。雪山掌门见状也暗暗惊心,待见薜思过伤口处流血不止,再不包扎必血亏气竭,才一阵窃喜,手底下更不见慢。果然十几招后薜思过力道大不如前,剑势也缓了下来,雪山掌门趁其脚步松散之即顿下杀手。
薜思过“啊”的惊叫,自知必死。千钧之刻,空中白练闪烁,一道白帛裹住雪山掌门的剑,将它牵到一旁。韩君怡立在薜楚白灵前,嘶声道:“韩君怡在此,要杀我者尽可上前。”声嘶力竭之状令人见之心寒。雪山掌门眼里凶光闪烁,内劲暗吐,剑挥处,白帛尽裂。韩君怡本已力竭,救薜思过已是仅存的血气之勇,再受雪山掌门内力反弹,脏腑重创,人已支撑不起。
薜思过心如刀割。抬头再看,他的至交好友都在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