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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我搁在这路上回不去了,你一定替我找个合适的地方交上去。
小沈接过那个被老纪高烧的身体焐得烫手的小东西,心中的惊诧溢于言表:走了这一路,你怎么就没想起交给张所长呢?
纪石凉闭了下眼睛,摇头叹气说:要是能交.我早就交了,权当过年送给他一个红包。接着老纪把事情的原委粗粗地讲了,小沈听得呆若木鸡。
然后老纪接着说:张所是我的老搭档,论私交也不错。咱们逃难这一路上,他的决策和担当都让我服气。可在老万头的事情上,我一直没弄清楚他的屁股到底坐在哪边。在警察这个行当混了这么多年,我再没觉悟也不能把一个涉案的证据交给当事人吧。我知道万金贵的死不是小事情,要不是遇上地震,光那帮记者炒作都得把咱们炒爆喽,张所的小官帽也不一定戴得稳了。按说这件事情算我给他找的麻烦,对不住他。现在龙强彪和万金贵都不在了,这东西就成了唯一的证据,到时候交出去对他是祸是福,还得看他跟那些人是不是一伙……
纪石凉说着喘成一片,沈白尘赶快拍着他的背,叫他停下来休息。只见老纪又一次抽搐大发作,头向后仰摔倒在地,腰椎向前挺起,如困在沙滩的鱼一般挣扎着喘息不止,眼看着脸就紫了。这回的发作似乎比哪次都厉害,沈白尘抱住他直喊魏宣。魏宣跑过来想帮把手,却不知如何帮。还是戴汝妲听见动静,一迭声叫朱颜快找人中、合谷穴,掐住别松手。三个人手忙脚乱弄了好一阵,才算让纪石凉缓过了这口气。
看着老纪浑身瑟瑟发抖的样子,沈白尘觉得当务之急是要给他防雨御寒。四下环顾,荒山野岭,无一可避风挡雨的去处,再看看天色,少说也是下午两三点的光景,如果不在天黑之前想办法解决问题,别说老纪和小戴,就是其他三个人,也未必扛得住漫长黑夜里的饥寒。
沈白尘正急得无计可施,魏宣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袖,没头没脑地说:你还记得公路上的那些汽车吗?
沈白尘被问得莫名其妙:哪些汽车?
魏宣说:就是公路上那些被石头砸中,或者被滑坡埋住的汽车。车主要不死了,要不走了,说不定里边可以找到我们需要的食品和衣物。
沈白尘的眼睛亮了一亮,马上又暗下去,说:办法倒是不错,可……
魏宣犹豫了一下说:你觉得派不出人手?假如你信得过我,或者我可以去试试。从这儿爬上山顶就可以看见公路了。
沈白尘没有接话,显然在考虑魏宣的建议。让一个在押嫌犯单独离队,事关重大,他不得不慎重行事。从跨上囚车的那一刻起,他与这个嫌犯之间就建立起了某种特别的联系,此时此刻他们所交往的细节,河水倒流般在他眼前回放,沈白尘希望在细节中寻找决断的依据。反复掂量之后,小沈终于做出他的决定,理由是:派魏宣去找食物是冒险,几个人一块儿死守也是冒险,既然都是冒险不如放手一搏,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沈白尘用眼睛盯住魏宣,很郑重地对他说:情况你都看见了,要怎么做你应该知道。不管找不找得到食物,天黑透之前你必须回来。说着,他把手放在魏宣的肩膀上,使劲按了按,却分明感到有一种压力正传递到自己肩上。
魏宣的脸忽然红了,声音也高亢起来,反反复复说的都是同一句话:相信我!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相信我。
沈白尘一下子想起了他跟魏宣的第一次交谈。在囚车里,魏宣也是毫无征兆地激动起来,反反复复说一些相同的话:怎么回事?天知道怎么回事!我怎么知道那个倒霉的取款机,他妈的怎么搞的,忽然间精神错乱,你要一百它非给你一千,你要一千它非给你一万,而且还没完没了,没完没了,给你给你给你……一时竟觉得恍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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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宣很快爬上了那座山头,身手矫健得让沈白尘难以置信。沈白尘看见他在接近顶部的时候,朝下边瞻望了一会儿,好像在努力感受来自下面的目光。在那儿,魏宣应该能看到四个留在谷底的同路人,都仰着头瞧着自己。他一定知道那一双双眼睛满含殷切的企盼,这也许跟以前在公司里,程序设计出了问题,工作全面陷于瘫痪之际,上上下下盯住他的那种集信任与希望于一体的目光,完全没有什么不同。沈白尘知道,这对魏宣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临出发的时候,魏宣曾对沈白尘坦言,其实他根本没打算自己的建议会被采纳,说白了只是一个试探。在此之前,无论沈白尘给他什么样的帮助,表示过多少同情和理解,他总有一种相形见绌的自卑感。同属一个年代的人,同样受过高等教育,现实的处境把他们区分开来,不光从身份,更是从人格上区分开来。他甚至觉得,即使在灾难过后,案子能够像沈白尘所期待的那样,以轻罪甚至无罪宣判,他们之间在人格上永远都不可能回到一个平等的层面了。现在看来还有希望。
魏宣的话,让沈白尘备受鼓舞。第一次独立做出的重大决定,因为这些话显示出某种不容置疑的正确性和合理性。沈白尘站在一块大石头上,目送魏宣的身影在山梁上时隐时现地向前移,说不出的自信油然而生。他在想,要是鄢嫣那个小妮子在场,指不定要怎样为他的决断欢呼雀跃呢。一次信任改变某个人的一生,这样的例子还少吗?沈白尘有理由为自己的决定喝彩。
朱颜手中的收音机,杂音变成断断续续的人声,又渐渐变得清晰起来的时候,沈白尘一直沉浸在对鄢嫣的思念之中。说也奇怪,这几天他一路上担心这个,牵挂那个,对鄢嫣的母亲和她家的宠物猫是不是能逃过这一劫,都充满了怀疑,却毫无道理地坚信鄢嫣安然无恙。这个精灵一样的小妮子,说不定正像穿过弥漫的硝烟,在战场上救护伤员的女护士那样,背着她的采访机走街串巷呢。鄢嫣曾经说,她最崇敬的女性是战地女护士,若不是生在和平年代的中国,她肯定要找机会到战场上去秀一把。
当收音机里真的传出鄢嫣的声音那一刻,沈白尘以为自己的耳朵发生了幻听。是朱颜悲怆万分的呼唤,向他证实,他的鄢嫣正在一个殡仪馆,向听众发出报道。她采访的对象,恰是德国某公司驻中国首席代表阿克迈,以及刚从看守所放出去的小剃头,而访谈涉及的内容,正与朱颜和魏宣息息相关。
小乔……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从朱颜嘴里喊出来。周小乔之死给沈白尘带来的震惊,瞬间把鄢嫣现身带来的喜悦冲得一干二净。早听鄢嫣说过,周小乔的一个闺蜜因为小意气酿成了牢狱之灾,个中过节鄢嫣弄不明白更说不清楚,沈白尘只是听听而已,没想到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小乔……小乔……朱颜大哭大恸,在三个警察的注视下不管不顾地叫着那个名字,千仇万恨都在这一声声呼唤中消散。
曾几何时,周小乔俏丽的面影曾经被她努力地忘却,在忘不了的时候则被她努力地妖魔化,如此这般也不能解她心里之恨。然而在噩耗带来的哀痛中,周小乔顽强地回到了她的眼前,依然清纯秀丽如初,等她听完了阿克迈的述说之后,那张脸就变得更加可亲可爱。果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朱颜完全想象不出,周小乔是在什么样的情境之下,完成了写在手掌上的遗言。这条遗言看上去只涉及两个人的钱财归属,但对朱颜来说,事关她下半生的毁誉荣辱。
感动压倒了一切,朱颜有生以来从未被如此强烈地感动过。
然后是庆幸,朱颜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幸运的。周小乔在预知不能生还的紧要关头,该有多少想说的话要留下来,却单单只留下这一句,而如果没有阿克迈的寻找,这句话定将随着周小乔肉体的消失,变成灰变成烟飘散而去,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身处看守所无处逃遁的监牢,能在大地震中毫发无损地生存,已经是不幸中之万幸,那么周小乔的遗言被发现被保留,岂不是万幸中的奇迹?
朱颜这么没完没了地琢磨着,越想越不得安宁。她情愿自己为周小乔的死悲痛欲绝哭天抢地,大脑空白,无法思考,可还是浮想联翩欲罢不能。最后,朱颜用“悲欣交集”这样一个词,总结了自己的心情,同时觉得对尸骨未寒的闺蜜小乔而言,这种心情无疑很不公平。
在这一切匪夷所思的巧合以传奇的方式真实地发生之时,魏宣正好缺席。他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走到了公路上,翻检过好几辆趴窝的汽车了,然而一无所获。看了看暗淡下去的天光,他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