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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处长也不怕,继续图他的嘴皮子快活:说你是土鳖你还不乐意,哪有像你这样散了几两碎银子就到处做广告的?你以为真的是有钱能使党推磨呀?我要是早知道你除了瞒死之外,屁股上还有那么多屎,给我再多钱,我也不会伸手来捞你。
万金贵对李处长的态度大感意外,气得嘴唇发抖,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你……给我……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
李处长并不示弱,抬腿就走:那好,这可是你说的,我还真就不想伺候了。你愿意在里边待多久就待多久吧。
肖律师一看这架势,怕把事闹僵,赶快拍拍李处长肩说:李处长,李处长,你先到张所长那儿去聊聊天吧。晚上回到城里,我请你去吃鱼翅捞饭,给你赔不是。
李处长知道跟这土皇帝缠下去也麻烦,顺坡下驴说:看在你面子上,我就到张所那儿等你一会儿,你可得快点。
李处长一出门,万金贵一脚踢翻了他刚坐过的凳子,吼道:什么东西,跟老子玩这套,还不又是吊起骡子讲价钱,要加码呗。
肖律师忙着安抚他说:依我看,他们这回倒不一定是虚报冒领,北京来了工作组是实情,黄河清的老婆拦车拦准了也是实情。而且我在村里边看着,经我们反复宣传,人们都相信你是为别人扛着事,一两天三五日的也就出去了。现在这一拖半个月,人们也动了疑心,天天有人来问我,万老板是不是真有什么事了。上回咱们商量着要找人顶罪的事,一时不敢弄了,弄不好反而越描越黑,所以我跟李处长商量,要想法儿给你弄个取保候审,就是回家去等着他们审。只要你一出去,什么都好说了,小尾巴村自然人心安定,要商量什么事,我们几个也有了主心骨。
万金贵皱着眉说:这个主意好,赶紧办。我在这儿一天到晚跟些地痞流氓搅在一起,别提有多难受了。
两个人正说着,张不鸣进来了,看样子是领了任务前来圆场的,脸上颇有些不情愿。所以也不说别的,直接插话说:以你现在的情况,有人在外边使劲还不够,还得你自己在里边配合一下。
万金贵听话又烦躁了,不好对张不鸣耍态度,就冲肖律师吼道:那个狗屁李处长刚才也说我不配合。我被关在这帮人渣里头,都快以为自己也是人渣了,有劲也使不上,能怎么配合呀?
张不鸣也不管他吼不吼,照本宣科似的说:最好能弄个立功表现。
万金贵奇怪地说:立功?在这里边还能立功?怎么立?
张不鸣还没答复,肖律师抢先支招说:您要想立功,办法多的是。比如说交代余罪,把公安没掌握的事情主动说出来,同时检举同伙。
万金贵啐了他一口,骂道:放你娘的狗屁!你这不是白说吗?你现在还嫌公安掌握的事情不够多,想再给我多添上几条?你小子是不是公安派来的探子,上我这儿诱供来了?
张不鸣听了不快,就带上情绪说:你别动不动就发火,我们也是执行上级指示,为了避免冤案,才给你想这些变通的办法。其实谁都知道这里边有风险。
万金贵缓和了一下口气说:这事我当然不能做。还说要检举同伙!检举是怎么回事?不就是当叛徒吗?三朝六代,甭管是谁家的天下,叛徒总归是小人。打我穿开裆裤的时候我爹就跟我说过,民国二十六年,他被国军抓去吊打,让他招供同党,腿都打断了他都不招,后来共产党坐了天下,他才成了老革命。我爹告诉我,叛徒最丢人,万万当不得,情愿当土匪也不能当叛徒。你想想,我要是当了叛徒,就算平安出去了,回到小尾巴村,以后说话还能有啥底气?我还做得起人吗?
肖律师怕再把事情弄僵,连连点头说:是是,这个我们都知道。可要是你检举的人跟小尾巴村没关系呢?
万金贵用手指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说:你这是犯糊涂,人跟小尾巴村没关系,事情还能跟小尾巴村没关系吗?比如说,李处长那伙人,我把他们检举了,肯定是重大立功,可是以后小尾巴村的事,还有谁敢来掺和?没有这帮寄生虫来掺和,咱们的生意还能做得好?
张不鸣看他耍横耍到快把自己也缠进去了,脸上到底挂不住,阴了脸说:那好吧。反正我这是传达上级精神,想不想取保候审你自己决定。再给你们十分钟。
说完转身摔门而出。
肖律师一见这场合,生怕再把所长也得罪了,急忙说:万爷,要把事办成,您还得消消气。这个姓张的所长,本来不合作,心眼儿又多,李处长想了不少办法,马副厅长动用了老关系,才勉强把他拉住。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您现在在他手里攥着,可千万别得罪他,万一真把他惹毛了,正好给了他撂挑子的借口。他要是不想参与,我们就麻烦多了……
这回万金贵没吭气,在屋里走来走去想主意,忽然急切地问:要是我检举这牢里的人呢?算不算重大立功?
肖律师精神一振说:那要看你检举的是什么事。弄一两条烟进去抽,托被放出去的人带一两张条子给家里人,那都不算什么。你揭发了,能摊上一句口头表扬就不错了,起不了大作用。
万金贵好像已经有了想法:要是我检举有人想绑架狱警,或者想越狱逃跑呢?
肖律师一惊,有点怀疑地说:那也得有人真的想绑人想越狱,还得有证据才行。万一查来查去是个假举报,你还得吃不了兜着走,两头不是人。
万金贵胸有成竹地说:当然是他真的想越狱,还得让他真的有证据。我们仓里有个叫龙强彪的家伙,是个二愣子,要是在旁边给他加点油,没准儿他能干。
肖律师着急地说:万爷,这事你可不能亲自出面鼓动,弄不好你就成了幕后黑手,罪加一等。
万金贵嘿嘿一笑:我能那么傻?龙强彪这个人有勇无谋,又特好面子,炮筒子脾气一点就着。要想办法让他生气闹事,被看守整一整,他的牛脾气一上来,什么事都可能干。
肖律师试探说:您能掌握住他?
万金贵得意洋洋地回答:刚来的时候,他成天想着收拾我。你想想,他一个江湖上的小喽哕,哪里是我的对手?这不,几个回合下来,早服了软了,现在他想什么干什么,一丁点也跑不出我的算计。
肖律师还想说点什么,万金贵做了个手势表示已经够了。肖律师立马收住话头,跑到门口,朝外边喊道:请进来带人回仓。
43
自从踩着被卧垛子扒窗户,看见了那个自称见男春的女人之后,彪哥心旌飘摇不得安生。每天睁开眼就惦记着再续楼台会,赶着喽哕们把被窝垛子码实在了,还时刻竖着耳朵探听窗外的动静,一有女犯的声音,灵猴上树一样,噌地就蹦到被垛子上去了。
可惜每回都是无功而返,那个见男春再也没见出现过,像故事里的女鬼,把男人弄得神魂颠倒之后,就人间蒸发了。彪哥有心要打听她,给她传个条子什么的,又怎么都想不起她的编号来了,要是直接写见男春的名号,只怕不光条子传不到她手上,还会把雷子惹来兴师问罪。
想来想去,彪哥忽然想了个主意,他要唱歌,用歌声把见男春找出来。
彪哥喜欢唱歌,也喜欢在仓里发动大合唱。魏宣刚来的那天,一号仓的人们正在彪哥率领下,齐唱《老鼠爱大米》,勾起他对往事温馨的回忆,大大感伤,被彪哥瞅见,猜想这个新来的白领定是流行歌曲爱好者。后来一聊天,魏宣几乎无歌不会唱,差不多是个卡拉OK专家。现在彪哥想到要用歌声吸引见男春,一下子就想到了魏宣,他要让魏宣教会自己一首歌,练熟了再站到被垛上去唱,相信见男春听见,总会有个呼应。
彪哥找到魏宣,把事情一说,两手往腰上一叉,眼睛直勾勾瞅着他,好像马上要把要唱的歌,从魏宣嗓子里直接抠出来,去献给女监的心上人。那个认真劲儿,让魏宣看了大为诧异:一个准江洋大盗,关进这小屋子里,转身就变成了情圣,也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自从让小狱医给上了夹板,又让老万头儿给识破,魏宣多了一块心病,在仓里对谁都有求必应,更不用说彪哥发话。
当下魏宣认真地问:你想学一支什么歌呢?
彪哥想了想,答不出个所以然:好听的,让女人一听就知道有人想她的。魏宣更加认真地说:那是情歌。可是情歌也有不同类型,怀旧的,时尚的,土气的,洋:气的,抒情的,活泼的……
彪哥不等他说完,就选定了标准:当然是时尚的,洋气的。现在都什么年月了,谁还喜欢听旧的土的,肯定得是洋的新的。在这鬼地方人的心肠都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