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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看一眼李处长,又接着说:还有他。
李处长眉开眼笑,连连对他表态:您放心,您放心,我们一定尽力,一定尽力。
送走万金贵,肖律师和李处长又嘀咕了一会儿才从屋里出来,
说话间两人到了大门口,所长张不鸣正守候在那儿,等着道别。
应酬之中,李处长有意无意告知他说:万金贵的案子要特事特办,只要上头有指示,甭管啥时候,我说来就来了。
张不鸣嘴里说着:那好,那好,热烈欢迎。脸上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送他们两个上了车,等李处长发动了汽车,又频频挥手致意。
肖律师回望看守所,看见张不鸣的身影正被缓缓关闭的铁门掩蔽,满心疑虑地对李处长说:我怎么老觉得这个张所怪怪的,不像你说的那么省心呢?
李处长加了一脚油,神气地说:那是因为你做贼心虚。
27
转眼间沈白尘上岗已经好几天了。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记录在沈白尘的日记本上,占据的篇幅比大学里半个学期还要多。每天晚上,他跟鄢嫣在视频上聊天,仔细描述所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连说带比划,再加上评论和感想,总能把小妮子镇得一愣一愣的。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闲天,开始商量正事。鄢嫣告诉他,魏宣一审的内部消息很不好,听口气原告银行方以及公诉方都很强硬,坚持说应该把自动取款机视为金融机构的延伸,所以魏宣的罪名是盗窃金融机构罪,而且数额特别巨大。对于自动取款机的失误,原告认为,即使银行金库大门敞开,警卫醉酒或昏睡,一个守法公民也不能以此为由进入金库行窃。有关失职、渎职人员可以另案追究责任,但不能因此减免盗窃犯魏宣的法律责任。明知取款机出现故障,还一而再再而三利用这个故障,主观上具备盗窃的故意。
鄢嫣说:你知道一旦这个罪名成立,意味着什么吗?
沈白尘倒吸了一口凉气说:当然知道。按照现行法律,盗窃金融机构金额超过十万元,最低也得判处无期徒刑。这太不能让人接受了。明摆着是银行为了开脱自己的责任,不惜牺牲魏宣的青春和前途,让他来当替罪羊。把自动取款机视为金融机构的延伸,盗窃它等于盗窃银行,这说得通吗?按这个逻辑,砍掉人的一只手,就等于杀人了?!
鄢嫣想了想说:这个比喻好,又形象,又能说明问题。
沈白尘又说:问题的关键还不在这儿。你说,取款机诱导魏宣犯罪,跟“警察圈套”有什么不同?
鄢嫣眨眨眼睛,好像在寻思“警察圈套”是怎么回事。
这让沈白尘很不满意,火急火燎说:瞧你,还是法制节目制作人呢,连“警察圈套”都不知道。警察为查黑车冒充乘客,为缉毒冒充瘾君子,为扫黄冒充嫖客或者妓女,引诱嫌疑人出手犯罪以获取证据,都叫“警察圈套”。
鄢嫣恍然大悟道:对了,对了,我前不久还跟着市局的人,假装要买假发票,当场抓了发票贩子呢。这叫引蛇出洞,有啥不对的。
沈白尘更不满意了:鄢嫣同学,作为法制节目制作人,你难道不知道,全世界的司法界都对这种刑侦手段有重大分歧吗?先不说西方国家对这种法外用权怎么限制,就是咱们中国也不能不承认使用这种办法破案,确实有很大负面影响,要对入了圈套的被告人从轻处罚呢。
鄢嫣做思考状,说:对方辩手沈白尘同学,你的想象力发挥得太离题了吧,魏宣的案子里哪有警察参与呀?
沈白尘这下得意了:鄢嫣同学,你不觉得在魏宣的案子里,取款机充当的角色相当于下套的刑侦警吗?这方面的知识,本白马可以给你启蒙。“警察圈套”分两类:一类是犯罪诱发型的——诱使当事人产生犯罪意图并实施犯罪;一类是提供机会型的——为已具犯罪意图的当事人提供犯罪机会。依我看,魏宣碰到的这个取款机,是个双料货。他去取款本来没想冒领吧,取款机出错等于主动把不义之财塞给他,诱发了他的犯罪意图,后来他拿着卡一刷再刷,取款机一直全力配合,为他提供继续犯罪的条件,没有这个同案犯,魏宣哪里能取得出那么多钱呢?这样分析一下,魏宣跟那些在金库的墙角下挖地道,用锤子狂砸取款机的盗窃犯区别显而易见嘛。
鄢嫣听着,对沈白尘的分析佩服得五体投地,在那边大叫道:沈白马,你什么时候才能平庸一点,叫我不要老那么崇拜你呀!
沈白尘忽然很严肃:鄢嫣,我们应该设法救救魏宣。
鄢嫣非常吃惊地说:我们?就凭我们,能把一个已经被拘捕的罪犯给救出来?
沈白尘正色说:他还不能说是罪犯,只是嫌疑人,没准儿经过我们的努力,他最后被无罪释放了呢!
鄢嫣说:那怎么可能?咱们既不是法官,也不是律师,救他从哪儿说起?
沈白尘停了下来,飞快地转动着自己聪明的大脑:可我是警察,你是记者,我们可以从专业的角度,依靠传媒的力量来救他。
鄢嫣对他的计划,表现得不那么兴奋:报告警察同志,你忘记了两个起码的常识。其一,媒体炒作是需要新闻眼作为触发点的,假如魏宣现在被判了重刑,咱们可以借机来炒作,可是现在庭也没开,刑也没判,你让我拿什么来炒?其二,前不久为了竞争上岗,我已经用魏宣卷款逃跑作为噱头,炒过一波了,如果没有惊人新料,这种剩饭式选题,报上去台里也批不了。
这回轮到沈白尘哑口无言了,不管怎么说,现在讨论的话题在人家饭碗里。但他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没办法也要想出办法,是他一贯的风格,而且他也一直认为,青年毛泽东的人格魅力所在,就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气质。
只见他托着腮对鄢嫣说:魏宣这个案子,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往小里说,是把一个原本并不算坏的青年,从人生的深渊里拉上来;往大里说,是通过对魏案的讨论,推进咱们中国的法制改革进程。
沈白尘一本正经的样子,把鄢嫣逗得哈哈大笑:你这个人哪,总是说你胖你就喘,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房。你不就是因为碰到了魏宣,有点同龄人的惺惺相惜,想帮他减轻点处罚呗,还扯到推进中国的法制进程上去了。法制进程轮得到你我这些小不点推进,那么多专家都是干吗的呀?
沈白尘一点不想开玩笑,说:你别妄自菲薄好不好。梁启超的《少年中国说》咱们白背了?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
鄢嫣用双手捂住耳朵,嚷道:行了,行了,耳朵都起茧子了!光背书有什么用?
沈白尘说:对你这么不思进取的少年,这段话必须学而时习之……当时……
鄢嫣知道他又要说什么,抢先一步说:当时青年毛泽东……
两个人同时说出这个名字,相视而笑。
笑完了,鄢嫣继续撒娇说:亲爱的,我要抗议了,你心里整天被政治理想塞得满满的,还有地方装我吗?
这一声“亲爱的”,倒把沈白尘的脑瓜子点通了,只听他兴奋地喊道:有了!把魏宣那个“亲爱的”找出来,不就有炒作的噱头了?
鄢嫣对这个点子表示赞同。魏宣逃亡时期,她曾经电话采访魏宣的父亲,从那儿得知魏宣的未婚妻周小乔,就在本市的一个公司里工作。她给周小乔打过一次电话,对方态度极为冷淡,而当时节目策划的主题,是电子金融时代银行犯罪的法理讨论,本来也无意在八卦消息上多下气力,鄢嫣知难而退也就作罢了。
沈白尘听她一说,直叹气:失误,绝对的失误!太缺乏深入挖掘事件背景的敏感啦,你放走了一条大鱼!
鄢嫣不以为然:啥大鱼呀,充其量能给市民提供点茶余饭后的谈资。
沈白尘说:你真有所不知。我听说魏宣取钱的时候周小乔一直在场,后来他们俩异口同声说,周小乔是被迫参与。预审的时候魏宣承担了所有的责任,把周小乔彻底开脱出局。你不觉得这里边有什么猫腻吗?
听他这一说,鄢嫣也来了精神,说:照你这么说,周小乔的超级冷淡就有解了。她不能接触记者,魏宣的案子从一开始就备受争议,她怕言多必失。
沈白尘觉得这个说法有理,脑子一转,又出了个招:既然她就在这座城市里,凭你的人脉,总能找到跟她相熟的人。你能不能来次“微服私访”,把记者身份隐去,想办法接近她,弄清她在怎么想呀?
鄢嫣听了,连呼:刺激!刺激!这事儿我爱干!
沈白尘忙提醒道:哎哎,你可别掉到平庸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