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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十一年!”另一个使节瞠目结舌地望着她,那夸张的惊讶表情逗得她忍俊不住。
傅霁东见到这和乐融融的一幕,不禁蹙着眉,冷下了俊颜。
就算没有了他这半路认的大哥,这小丫头在宫中的生活也十分适意自在嘛!看来,先前烦恼担忧的一切,都是他太多事了。
他一语不发地走进充满欢乐的凉亭,皇帝一见到他,立刻热络地招呼着。
“傅爱卿,你可终于来了。”乾隆皇帝开怀地笑道:“托你的福,竟然能在短短时间内,找到这么样出色又娇俏可爱的琴师啊!来来来,朕和诸位使节非得好好地敬你一杯不可,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呀是呀……”使节们马上点头如捣蒜,热情地举起了金灿的酒杯要敬他。
傅霁东强迫自己将目光从皇帝放在绿芽儿肩上的大掌上移开,极其不自然、不由衷地扯开一抹笑。
“不,一切都是托了陛下宏福,微臣才能及早覆命。”虽然他已经竭力要处之泰然,但语气仍不免带了那么一丁点咬牙切齿。
这个色字当头、色欲薰心的庸君!后宫有那么多绮罗粉党望眼欲穿地等着他去临聿,他为何偏偏要来招惹纯真如白纸般的绿芽?
乾隆皇帝挑了挑眉,笑着玩味爱卿眼中的怒火。
咦?这小伙子不太对劲儿喔……不过,他喜欢!这样看起来才像有年轻人该有的样子嘛!
“我说绿芽儿啊,既然宰相大人也到场了,你就专为你的伯乐大人演奏一曲如何?”乾隆皇笑得好贼,唯恐天下不乱地凑近绿芽跟她说起悄悄话,并满意地接受某人毫不掩饰的刺辣目光。
“是。”绿芽不懂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乖乖点头听命行事,脸色却有些苍白憔悴。
她还以为今日的宴会是为了酬谢贡赠焦尾琴的番邦使节,万万没有想到连傅霁东也会赴宴!
怎么办……她根本还没做好准备、还不能平心静气地在他面前弹琴啊!
怀着满腹心事,绿芽双手搭上琴弦,闭了闭眼以镇定心绪,专心一志地将全副精神贯注在乐曲上头。
聆听着焦尾琴那清幽空灵的琴声,傅霁东不仅无法打从心底感到庆幸喜悦,反而更加沉重抑郁。
他从不知道,原来焦尾琴的琴音是这样哀怨凄楚……这样的曲调音色虽美,但若不是弹奏的人儿心中和乐音起了共鸣,又怎么能将焦尾琴的特点,发挥如此尽善尽美?!
绿芽以前的琴声是多么清灵剔透、纯净无尘味,如今却在短短几日之内,便增添了许多愁绪悲伤。而这一切,全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不要再弹了!”
毫无预警地,他突然难以忍受地大喝一声,琴声亦立刻戛然而止。
“傅爱卿?”皇帝不解地瞅着他,不明白他前一刻还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说抓狂就抓狂。
看来他当真陷得很深哪……以往的他哪会做出这种失礼又失敬的举动?皇帝表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内心窃笑不已。
“我、我还有急事,先告退了,抱歉坏了大家的兴致……”
傅霁东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这么做了,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匆匆离去。
绿芽垂下眼睫,让人看不出她的心绪,唯有那绞紧了手绢儿的一双柔荑,在无意间泄露了她的在意。
皇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觉露出诡计多端的佞笑──
“朕说……傅爱卿啊,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可有喜欢的姑娘家?说出来听听,朕帮你做主!”
傅霁东正在养心殿内报告政事,冷不防被皇上打断,问了毫不相干的问题,霎时呆了一呆。
“多谢皇上厚爱,微臣现在还不想娶妻生子。”
不知道又是哪家格格或公主去求皇上来说亲了,他压下一股突然涌上的不耐,恭敬有礼地回答后,继续报告道:
“刚才微臣说到河南的旱灾,当地吴县令已先行商借河北的官仓──”
“欸,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但皇帝岂容得了他这样敷衍搪塞,硬是把话题给兜了回来,用鄙夷的目光睨着他,很卑劣地使用激将法。“该不会是你活到这把岁数了,还没有个中意的姑娘家吧?”
中意的姑娘家……一抹娇弱可爱的身影猝然闪过他的脑海,傅霁东猛力甩了甩头,警告自己不能再妄想那个不可能的人儿。
“我是没有,也没有那个必要──”话说到一半,他却蓦地收住口,若有所思地沉默半晌,才幽幽说道:“不,或许,我真是需要找个伴儿了……”
他会这样放心不下绿芽儿,一定是因为自己太少接触女人家的关系。要是他娶了美娇娘,就自然会将心思放在结发妻身上了吧……
“是吗?这么说,你是答应了?”皇帝简直是喜出望外,没想到最困难的开始会进展得如此顺利。
话说回来,小伙子是当他这皇帝瞎了眼吗?会看不出他们眉来眼去的小动作吗?他虽然风流,可也懂得什么叫做“君子成人之美”!
“太好了太好了,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朕马上安排你们见面吃饭牵手亲嘴……呃不不,这样太快了一点。”趁着呆头鹅宰相还没反悔,他连忙计划起一连串的活动。“还是先通个信,维持一点朦胧的美吧……”
先不要告知他们对方的身份,如此一来,等到他们发现受骗的那一刻,绝对会非常非常非常有趣呀!皇帝几乎等不及要看他们呆愣的表情了。
傅霁东不由得苦笑。要是让天下人知道,他面前这位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平日最爱的消遣游戏,就是为单身的文武百官、王公贵族说亲事,一定会吓掉所有人的眼珠子。
“皇上,您现在既然这么悠闲,要不要把那边叠成一座小山的奏章看一看、批示批示?”他坏心眼地指指堆在地上,俨然快要比人高出一颗头的大批奏折。
“嗳,你胡说些什么呢?”一看苗头不对,乾隆皇帝连忙下逐客令。“朕忙得要命啊!你以为帮你找对象很容易吗?朕还得观察观察、计划计划呢……好了,你可以下去了!”
他摆摆手,像在赶什么麻烦似的,很敷衍地打发认真到脑筋转不过来的宰相走人。
傅霁东无奈地扯唇笑了笑,拿这任性皇帝没辙地迈出养心殿。
但走没几步路,他便在曲曲折折的回廊上,遇见了烦乱他心思理智最大的罪魁祸首──
绿芽无聊地在偌大的后宫之间晃来晃去,漫无目的地散着步。
进了宫之后,她的生活是比从前优渥许多,一切事物都有宫女打点代劳,她只要负责享受就好。照理说,她该要快乐知足,然而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还一天比一天忧郁、一天比一天消瘦……
察觉到一股炽热的视线,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立刻撞入男人那幽深难解的眸光中。
她动了动唇,欲言又止,犹豫着究竟是要像过去那样,喊他一声“大哥”,抑或是规矩一点,喊他“傅大人”才对……
但就在她迟疑踟蹰的当儿,男人竟冷冷地调回了目光,形同陌路地从她身边走过,连声招呼寒暄都没有。
绿芽怔愣在原地,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才惹得傅霁东愤而不肯认她,还连她弹的琴曲都不层听……
难道大哥是在气她那一晚挣开了他的手吗?
“早知事情会变这样,那个时候,不管大哥要带我到天涯海角,我也绝不会放开手……”
她泫然欲泣地盯着自己挂满了珠宝手环,却什么也没握住的双手,后悔莫及吔低喃。
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太迟,他们已经永远地错过了──
“啪”地一声,一颗泪珠承受不住悲伤地落下,打在那些皇上亲自赏赐的手环上,接着两颗、三颗,晶莹的泪水纷纷从她脸颊滑过,她却恍然未觉。
下一刻,她的手臂猛力被人攫住!
绿芽大惊失色地回过头,正好迎上傅霁东忿忿烦郁的目光。她咬着下唇,虽对他莫名其妙发火感到有些委屈,却不想挣开他的钳制束缚。
“不要再哭了!”
他将她拖进一间极少使用的书库中,恶声恶气地朝她低吼。
绿芽呜咽一声,不但没有乖乖照他的话止住眼泪,反而哇地大声嚎啕起来。
“呜,你凶我……刚刚不理我,现在又凶我……呜呜呜,我讨厌你!”
若不是情况非比寻常,傅霁东肯定会因为她三岁娃儿般的举止,而噗哧一声笑出来。可是现下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不是什么可以大声嚷嚷的好时机。
“绿芽,你不要再哭了……”
他瞅着卯起来大哭的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