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于成龙似乎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也什么都没有听见,毅然地坐在堤上,一动也不动,只是默默地望着黄河。
几百个手执铁锹正要决堤的官兵们,霎时间,全都被于成龙这反常的举动惊呆了。突然,于成龙一跃而起又跪倒在地。朝向黄河大声哭喊道:“老天爷呀,你下吧,可劲儿地下吧。黄河哪,你涨吧,使劲儿地涨吧。快把我于成龙淹死吧……”
靳辅见此情景,不觉心头一热,连忙下令:“来人,把于大人给我拖下来!”
“扎!”
于成龙突然转过身来,从怀中抽出一把裁纸刀,横在自己脖子上:“哼,靳大人,决堤放水是你治河总督的事。我于成龙身为百姓父母官,不能保境安民,有何面目活在世上。于某誓与大堤共存亡,谁上前一步,我立刻自裁!”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的人,几乎全傻了。几年前,郑州知府因为黄河决口,赴水自尽,前任南京布政铁心,也因大堤决口而身亡,如今,面前又有了这个铁骨铮铮,誓与大堤共存亡的于成龙。如果强行决堤,逼死了这位朝廷的三品命官,这个罪可是谁也担负不起啊?
风在怒吼,河在咆哮,陈潢看着猛涨的河水和眼前的这难以决断的情景,想着即将被洪水冲决的萧家渡减水坝,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万念俱灰,他哭喊着:“晚了,晚了,我的萧家渡啊!”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来,他,倒下了。
在清江决堤分洪的事,就这样泡汤了,陈潢也被救了回去。可是,当天傍晚,黄河水位突然下降,半夜之后,靳辅接到上游飞马传来的急报:萧家渡决口,大坝损失严重,大水破堤而出,淹没了北岸七十余乡,一直灌到运河西堤之外。
接到报告,靳辅只是苦笑了一下,这消息既在意料之中,又在希望之外,如今,他还有什么法子好想。有什么话好说呢?便下令拆去帐篷,带领人马回到河督署,写他的请罪奏折去了。
第二天,传来了朝廷的邸报,其中有一条是御史崔雅乌参劾靳辅的奏章。说什么修筑减水坝不合古训,且耗费国库的银两,遗患无穷等等,旁边还有康熙的朱笔御批:“崔雅乌所言,实属泥古不化,荒谬之至,着靳辅逐一批驳,呈朕御览。”
靳辅看了这个批语,两腿一软,跪了下来,满面热泪地向北哭喊:“主子,您这批示,如果早来一天,也不至于酿成如此大祸呀……”
是啊,这份邸报,若早来一天,靳辅就可以此为据,说服于成龙,萧家渡减水坝也就保住了。可是,这份邸报,却偏偏在南京压了三天。如今大祸酿成,这个理儿,这份冤屈,又叫靳辅向谁去诉说呢?
靳辅哪里知道朝廷中的变化啊,施琅面圣请旨之后,康熙便命令他做好准备,带着在微山湖训练的水军,沿运河南下,开赴福建前线。四百条战舰船从运河开过去,这能是小事吗?运河到底能不能行船,能不能保证战舰的安全?康熙心中没底,就派了新任的户部尚书伊桑阿为钦差,带着崔雅乌等人巡视漕运。就在这个时候,索额图也销假复职了。伊桑阿、崔雅乌都是索额图提拔起来的人。靳辅能当上治河总督,除了他自己的本事外,还靠了明珠的推荐,再加上,进京面圣时,路上捎带了李光地的小妾李秀芝和两个孩子。在索额图的相府里,李光地死活不认他们母子,索额图不置可否,可是明珠却把李秀芝母子给收留下来了。李光地不高兴,索额图也觉得是明珠有意刁难。事情是从靳辅这儿引起的,他们自然要迁怒于靳辅。左左右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拢到一块儿,就自然而然地把靳辅算在了明珠一派里。伊桑阿这次奉旨出京,代天行事,巡视漕运、视察河工,本来就是找碴儿来的。幸亏他们出京时,萧家渡决口的事儿朝廷还不知道,要不,靳辅会遭到什么下场,就很难说了。不过,朝中的御史大臣们,一向有站在干河岸上挑毛病的习惯。靳辅花了近千万两银子,河工还没修好。说他花钱太多的,奏他玩忽职守的,参他任用妖人的,批他不遵古法的,参劾的文章,一封封的送给了大内。康熙虽然知道六部大臣的这些毛病,可是,架不住说的人多了,也确实有点不放心,自己又不能马上出京,只好派户部尚书伊桑阿作钦差,实地调查,验看。
靳辅接到南京总督衙门的公文,知道钦差大人明天就到,连忙把封志仁他们叫到一起,商议对策。他谆谆地叮嘱手下这几个人,“萧家渡决口的事,虽然朝廷目前还不知道,但钦差大人既然来了,想瞒是瞒不住的。这件事,我身为河督,责无旁贷,天大祸事,自由我一人承担。众位不必为我开脱罪责,你们谁也替不了我。在钦差问话时,请不要多嘴多言。”
陈潢撑着虚弱的身子说:“哎,中丞大人,您不要总说这话,请旨领罪的奏折,当然要由你来写。朝廷怎么处分,是他们的事。我们要赶快商议一个补救的办法出来,这才是正事儿。”
封志仁也说:“对对对,天一兄说得很对,不要扎着架子等着挨打。我们几个这就去商量办法,晚上写好,附在中丞的折子后边。皇上英明天纵,见我们知错能改,补救的办法又切实可行,还能再责怪我们吗?……”
计议已定,几个人连忙分头办事,一直忙到半夜。第二天一早,钦差大臣伊桑阿,带着崔雅乌等人,乘着八抬绿呢大轿,前呼后拥地来到了清江。靳辅大开辕门,礼炮三声,把钦差迎迸署衙。等伊桑阿神色严峻地大步走到厅上,靳辅一路小跑,紧跟在后边,端端正正地在厅前跪下,面对钦差,行三跪九叩大礼,大声说道:“臣靳辅恭请圣安,万岁、万万岁!”
伊桑阿面南而立,代天受礼,说了声“圣躬安好!”这才走了下来,换了一付笑容,拉起了靳辅:“靳大人请起,兄弟此次奉命巡河,可是没给你带来好消息啊!”
靳辅心里一愣:“啊,这就来了!”但是,他脸上仍然带着微笑说,“靳辅才疏学浅,奉旨无状,有负圣上谆谆教导之情,信任委托之恩,倒劳累圣心焦虑不安,钦差大人千里跋涉,实在惶恐。臣已修下请罪折子,烦请钦差上达天听。”
“哎——靳兄这话说远了,咱们都是为朝廷办事嘛。喏,这是众大臣参劾你的奏章,皇上命我带来,交给你仔细阅读。看上面的御批,督责之意是有的,降罪之言却没有,你不要担心,拿去看看吧。”说着,把一摞文书递了过来。靳辅连忙上前接了,他知道,此时此地,不便仔细阅读,便随手翻了几页,这些参劾的奏章,都是出自朝廷中几个挑毛病的专家之手,也不过是那些老掉牙的话,什么花钱多了,功效慢了,不该这样干,不许那么做,还有部议请旨,要给靳辅降职、撤职,甚至锁拿进京等处分的,只见上边康熙的批语是:
“撤靳辅容易,谁可代替?河务艰难,可靳辅却敢于承担,其余臣工,未必有如此气概?若论罪处分,日后谁敢再来肩此重任。”
看到这里,靳辅的心放下了,又见下面还有都御史魏相枢的一个参本。这魏相枢不愧翰林出身,奏章写得花团锦簇,点水不漏,不过,都是坐在房子里空想出来的。他把治河、修筑减水坝和开挖中河搅在一起了,一派胡搅蛮缠,看来,驳倒他也并不难。便把手中奏折放下,抬头对伊桑阿说:
“回钦差大人,这些弹劾奏章,兄弟已浏览过了,如今,加上萧家渡决口,兄弟的罪过更大了,请旨一并处分。”
伊桑阿微微一笑:“哦,萧家渡决口之事,兄弟出京之时,皇上尚不知道,没有训示,兄弟也不便多言。不过——有一件事,索相和明相都点明兄弟,让问你一声:听说,你们修河时,整治出了不少沙淤的良田。这些田地,本来都是有主的,可你们却没有发还,还有卖掉的。如此官夺民田,可不是一件小事啊!”
靳辅和河督府的人,一听这话,都有点上火,怎么,连这事儿也传到北京了。哦,修河的时候,叫那些富户乡绅们出工出钱,他们叫苦连天,一毛不拔,等河修好了,又想白白要回大片土地,哪有那么好的事啊?陈潢知道,在这种场合,自己一个布衣书生,是没有发言权的,可他性格耿直,又实在忍不住,便对封志仁说道:“好嘛,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河治不好,治河的人便该扔进河里去喂王八。河治好了,把淤出来的田地卖给田主,又说我们是霸占民产的贼人。反正,怎么干都是错,左右都是死,我看,谁也别来治河了。坐在家里饱食终日无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