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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年青伙计——松竹斋的学徒得子正在帮客人选毛笔。
林满江在整理货架子上的宣纸,看见伊万,放下手里的活儿,走到门口。
林满江:呦,伊万先生,今儿您怎么这么闲在呀?
伊万一身中式打扮:今儿我休息,瞧天儿不错,出来转悠转悠。
林满江:您里边请。
伊万:琉璃厂这些铺子的名字都挺有意思,什么“翰文斋”、“来薰阁”、“博古斋”……
林满江:伊万先生,那叫字号
伊万沉思了一下:字号?林先生,您给我讲讲,什么叫字号?赶明儿我请您去同和居吃饭。
林满江:这倒不用,您多带几位洋客人来就行了。林满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琉璃厂的铺子,卖文房四宝、卖字画、卖古玩,净跟文人、有身份的人打交道,所以这字号就得起的雅,还要朗朗上口,您听这松、竹、斋叫起来多响亮!
伊万:林先生,我一直没弄明白,明明是卖文具的,不叫文具店,干吗偏要叫南纸店?
林满江:因为宣纸、徽墨、湖笔、端砚都产在南方,所以大伙儿习惯上就把经营这类文房用品的铺子叫南纸店。
伊万:噢,原来是这样,那为什么把字号叫松竹斋,有什么来历?
林满江:东家是南方人,喜欢南方的翠竹,来到京城以后,又对北方的松柏产生了兴趣,这么着一来二去,松竹斋就成了铺子的字号。
张幼林衣冠不整地打着呵欠,伸着懒腰向松竹斋走来。
在门口的得子向他打招呼:幼林少爷,您这是刚起吧?
张幼林:可不是吗,昨儿晚上赵家为老爷子办了个堂会,我叔儿带我和继林去听戏,得子,你猜猜昨儿个演的什么戏?
得子:少爷,长这么大我就没听过戏,压根儿就不知道戏园子的大门朝哪边开。
张幼林:连戏都没听过?那你活个什么劲?我告诉你,饭可以不吃,可戏却不能不听。嘿!昨儿个谭鑫培、杨小楼合演的《连营寨》那叫地道,我叔儿叫好儿叫的嗓子都哑了,瞧见没有?今儿都起不来炕啦。
林满江站起来,迎上去:侄儿少爷,来啦!
伊万上下打量着张幼林。
张幼林也认出了伊万:哎哟,你怎么跑这儿来啦?
伊万:随便瞧瞧,闹了半天松竹斋是你家开的?
张幼林:没错,是我家开的,你瞪这么大眼睛干吗?松竹斋又不是昨天才开张的,已经开了二百多年了。
林满江把元书纸递给张幼林:侄儿少爷,您拿好了。
张幼林接过纸,转身刚要走,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伊万先生……我秋月姐……她还好吗?
伊万:秋月?对不起,我有很长时间没见到她了。
张幼林有些失望:她去哪儿了?
伊万耸了耸肩:这我可不知道,我只是个银行家,不是侦探。
张幼林:银行家是干什么的?
林满江:少爷,银行是借给人钱的买卖,比方说你想开个铺子没本钱,银行可以先借给你,等你赚了钱再连本带利还给人家,是不是这样?伊万先生。
伊万:差不多吧。
林满江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是啊,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银行不就是借人银子的吗?
张李氏家。
张山林坐在一边期待地望着张李氏:嫂子,您可得想好了,这可是百年不遇的发财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店儿啦。
张李氏:我不用想,王爷的宅子再好我也不惦记,那两幅书画是咱爸托付给我保管的,是张家的传家之物,别说是一处宅子,就是给我一座金山也不能换。
张山林:我说嫂子,您也忒死心眼了,那两幅书画是张家的传家之物,难道松竹斋就不是?二百多年了呀,如今眼瞅着就开不下去了,您就眼瞧着张家二百多年的家业毁在咱们手里?
张李氏:山林,松竹斋之所以走到今天,是因为我们经营得不好,怨不得别人,就算我们拿回了考试用纸的生意,松竹斋垮不垮也难说。
张山林气急败坏地:嫂子,我算明白了,就是我把嘴皮子都磨破了,您也是一句话,不行!要不这样得了,咱们现在就商量一下,把家分了得了,咱爸留下的两幅书画,我只要怀素和尚的字儿……
张李氏哭出了声:山林啊,你不能这样,这个家分不得,将来……我怎么有脸去见咱爸啊……
张山林:不分家也行,要么您把《西陵圣母帖》拿出来;要么您就想个办法不让松竹斋垮掉,嫂子,这两条道儿,您选一条,十天之内,给我个信儿。
张山林甩甩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百年往事 十
积水潭。
张幼林和张继林坐在一条带蓬的游船上,一个艄公在划船。
张继林站在船头欣赏湖面夜景,张幼林从怀里掏出装蛐蛐儿的葫芦,把它凑在耳边欣赏蛐蛐儿的叫声。
张继林:就这么个破虫儿居然值二十两银子?真令人匪夷所思,幼林,我看你也够荒唐的。我问你,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张幼林:我自己有十两,你爸又给了我十两,这才凑起来的。
张继林:你和我爸真是……玩到一块儿去了,要不怎么说是亲叔侄呢。
张幼林:我听出来了,你是话里有话呀,无非是说我们不务正业呗,古人云,君叫臣死,臣不死不忠;父叫子死,子不死不孝。你怎么这样谈论自己的父亲呢?我看你的圣贤书算是白读了。
张继林:幼林,你这纯粹是歪理……
此时远处湖面上传来一阵古筝声……
张幼林歪着脖子听了一下:是《春江花月夜》,弹筝人是个高手,这首曲子弹得简直出神入化,这是谁呀?
随风传来一个女人清丽的歌声: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张继林叹道:唱得真好,意境、韵味都有了,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张幼林浑身一震,仿佛遭到雷击:这声音耳熟,我好像认识她,走,过去看看!
张李氏家小院北屋。
林满江走进房间:夫人,您找我?
张李氏:唉,我也是没法子,他叔儿刚从这儿走,说是不拿出《西陵圣母帖》他就要分家,你说,就算是我把《西陵圣母帖》给了恭亲王,松竹斋就能保住吗?他叔儿就不是个做买卖的人;满江,你在松竹斋干了这么多年,眼下可就指着你帮我了。
林满江看着张李氏:您也别太着急,我琢磨了个法子,不知道行不行。咱们向银行借笔银子,先把松竹斋的日常开销支应下来。
张李氏:那你打算从哪儿借?
林满江:华俄道胜银行,是洋人开的。人家洋人做的都是大买卖,向铁路、矿山投资,收存关税、盐税,跟这些个相比,咱松竹斋借的这点银子就是这个了!
林满江伸出了小拇指比划了一下:再说了,也不是白借啊,不是还有利息吗,银行借给咱们也不吃亏啊!
张李氏:就这么办吧!借银子的事,我同意。还有,满江,从现在起,你就是松竹斋的掌柜的,他山林叔乐得把这摊子事推出来,以后,松竹斋就全靠你支应了。
林满江激动地:谢谢您瞧得起我,我林满江为了松竹斋,豁出去了!
张幼林、张继林的小船停靠在一艘灯火辉煌的画舫边。
秋月素妆淡抹地坐在船头,边弹边唱: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 江月年年望相似……
张幼林惊讶地:是秋月姐!
画舫上的琴声戛然而止,传来秋月的声音:谁在小船上?
张幼林高叫:是我,张幼林,秋月姐还记得吗?
秋月起身走过来:怎么不记得?上船吧,幼林。
张继林:幼林,你去吧,我也该回去了,你早点儿回家!
张幼林答应着跳上画舫。
张幼林:秋月姐,好个《春江花月夜》,你唱得真好!秋月姐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家住何方,能和我说吗?
秋月:如果有缘,将来你自会知道。
张幼林:好,那我就不问,再弹一曲吧,秋月姐,我只想听你弹琴、唱歌。
秋月坐下,抚琴浅吟低唱: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
张幼林听得痴了。
华俄道胜银行。
伊万:林掌柜,借银子的规矩你都懂吧?
林满江:都懂,都懂。
伊万:这最后一点你可看明白了,如果到期无力偿还,要以松竹斋的财产作为抵押。
林满江:知道。
伊万:那就签字吧,银票一周之内就可以拿到。
松竹斋。
张幼林走进来:林掌柜的,给我支点银子。
林满江:少爷,您不是前两天刚支过吗?
张幼林:嘿,大栅栏那家洋货铺新来了一个自鸣钟,零件就藏在红子的肚子里,上上发条走起来,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