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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昇斜眼瞥她,不屑道:“不成。”
“那我跟你讲绣球的秘密,不要让我进宫好么?表叔公——”
“撒娇也没用,朕现在不想知道了。”
卫昇看见侯府守门的小厮听见动静走了过来,便拂袖扔开孟棋楠的手,翩然朗朗地转身离开,轻飘飘扔下一句话。
“本月十八是吉日,朕派人来迎你入宫,爱妃。”
十八?那不就是大后天?孟棋楠掐指一算,一跟头栽在青石地上。
“表叔公你回来,万事好商量啊——!!!”
卫昇带着一身好心情走出街头,神出鬼没的赵刚就钻了出来:“主公。”他体贴地为卫昇披上一件毛氅。
卫昇捏了把酸胀的肩头,挥挥手指:“盯着她,别让人跑了。”
赵刚答:“是。”他虽然没有多问,可迷惑的神情已经写满了脸庞。
卫昇瞥见,漫不经心问道:“你很好奇朕为什么对她格外用心?”
赵刚惶恐:“属下不敢。”
卫昇轻轻一笑,莫名其妙发问:“呵……如果你养了两条狗,不好好看门却在内院相互撕咬,甚至影响到前厅的安宁,你会怎么办?”
“属下会卖掉旧犬,买新的来驯,若实在不听话的,便杀了它们。”
“如果是人呢?必须存在且不能随意杀伐的人。”
卫昇系好披氅上的带子,给懵懂的赵刚留下答案:“朕会再养一只虎,用以压制猎犬,最后不管是虎杀死了犬还是被犬杀死……都与朕无关,朕要的只是这片安宁。”
赵刚留在原地似懂非懂,卫昇则乘上了回宫轿辇,还见到安盛。
安盛吃了补汤精神奕奕,大晚上还把眼睛睁得瞪圆:“皇上用过膳了没?先喝口莲子羹润润嗓子罢。”
卫昇接过来抿了一口又放下,阖着眸子用手支头,显出疲惫:“不吃了,朕有些乏。”
“那……”尽管安盛是个识趣的人,却更害怕太后的威逼,冒着被卫昇收拾的风险硬着头皮问道:“您今晚是歇淑妃娘娘宫里还是德妃娘娘宫里?太后娘娘那边……”
卫昇倏然睁眼,寒恻恻的目光扫过安盛,吓得他赶紧埋头趴下。
“回蓬莱殿。”
须臾,卫昇下了指示表明又要独寝,安盛终于从紧压状态下释放出来,悄悄松了口气。不过眼下倒是安全了,但明儿太后问起来他要怎么交待才好啊!
皇上您还是给小人一个痛快吧,呜呜呜……
回宫的路还长,轿辇轻晃激起卫昇的倦意,他靠着软枕渐渐睡去,唇角不自觉流露笑意,迷糊中还用手摸了摸孟棋楠亲过的脸颊。
两日时光如白驹过隙,眨眼而逝。明早就是正式入宫的日子了,孟棋楠坐在筠芝斋里,对着红色嫁衣长吁短叹叫苦连天。
以前不逃婚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吃不了苦,可是比起嫁给表叔公,吃苦算什么,吃盐都行!
于是前天晚上孟棋楠想逃,深夜叫起青碧红绛搜罗了嫁妆里最值钱的东西,然后主仆三人一同去爬墙。谁知刚把脑袋伸出墙头,对面就钻出一个黑衣服的蒙面人,吓得她差点跌下去。
“夜深露重,请郡主回房。”
黑衣人不苟言笑,揪住她肩头一跃而下,把她“送”回了筠芝斋。
第一次出逃以失败告终,于是昨天她进行了第二次。
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孟棋楠打扮成侯府丫鬟,准备从正门堂而皇之地走出去。哪晓得……
安盛这个狗腿也阴魂不散!
圆滑的安总管简直是个瞎子,对孟棋楠奇怪的装束视而不见,反而能笑盈盈道:“小人恭候多时了,这些是皇上差小人送来的彩礼,请娘娘过目。对了,还有一样儿特别礼物。”说罢呈上一件沾满油腻的雪青色长衫。
昨天还是郡主,今天就变娘娘了!寡人后天是不是可以当太后啊?!
孟棋楠连悲愤抗议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捧着奇珍异宝鱼贯而入的宫人拥着,风风光光“送”回了房,然后……蹲在后院水井旁洗衣裳。
至于第三次……算了,寡人不想再丢一次人!认命了!
“郡主快睡吧,都子时了。”
青碧端着烛台来催孟棋楠安寝,孟棋楠无精打采趴在桌子上,手背垫着下巴:“不想睡,一觉醒来就要入宫了。”
青碧铺好床:“就算您不睡,明日一早还是要入宫呀。不如好好休息养足精神,上起妆来也好看。”
孟棋楠坐直了身子,纳闷道:“青碧你怎么就不急呢?我明天要进宫当娘娘了啊,妃嫔那么多皇帝就一个,下半辈子注定只能争宠斗狠过了,想想都郁闷得要死。”
“以后要怎么过奴婢不知道,奴婢只晓得就算不进宫,入了侯门世家当主母,却一样要烦心后院的宠妾爱侍。既然免不了这种事,比起来进宫还要好一些,起码,”青碧回过头微微一笑,“有机会问鼎那个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孟棋楠还是苦着脸:“我不稀罕。”
皇后算个毛,寡人以前是一国之君,万万人之上,屈尊当个妃嫔实在太大材小用了!
青碧道:“那您的打算是什么?以如今的处境,恐怕由不得我们多选。”
“哎,我也不知道。算了算了,还是走一步算一步罢。”
孟棋楠垂头丧气躺上床,怀着一肚子迷茫憋闷过了整夜。
因为孟棋楠来自楚国,卫昇为了显示出交好之意,遣派左虓为婚仪使者,亲自迎她入宫。在侯府行过繁复的册封仪式,孟棋楠被拥簇着跨出大门,登上宫里派来的玉辂。
玉辂左右分别饰有龙虎,舆盖外青色内绣金,立金凤加两铃设尘幛。车厢为两重,驾苍龙六匹,饰以彩毛丝织。这是皇帝祭祀或者纳后时才用的格制,孟棋楠并不陌生,只是对卫昇莫名的重视觉得有些疑惑。
玉辂行过京中正街,围观百姓的私语不时飘入耳中。
“听说咱们皇上封了这位郡主贤妃,是正一品的夫人呐!”
“可不是!一品夫人之上就只有皇后了,也不知楚国郡主有没有这个福气?”
“我说难,别忘了宫里还有淑妃德妃,论资历那两位娘娘可要老得多。”
“老?宫里最忌讳的就是一个老字!没听过新不如旧?”
“哈哈,说的也是。不过瞧迎亲的架势,皇上大概很喜欢这位郡主吧?侯府真是个好地方,从里面出来的人个个权倾天下。”
“羡慕也没用,皇家的事儿谁说得清,咱们小老百姓还是看看热闹就行咯。”
孟棋楠听到挺不是滋味的。表叔公你都有那么多女人了,怎么还要打寡人的主意?纵欲过度是会早死的!
禁宫之内,仪仗就位,彩旗猎猎,百官齐集含元殿,连一国之君也身着衮冕,摆驾来到这里,等待浩大的迎娶队伍入宫。
吉时前一刻,玉辂从南面的望仙门驶过,孟棋楠对素未谋面的晋国禁宫有种好奇感,于是偷偷掀开盖头偷看。见到自己只配从侧门入宫,她气鼓鼓捶了一拳。
“总有一天,寡人要正大光明从丹凤门走过,让表叔公你跪在地上接我,哼!”
入宫下车,换上凤舆,孟棋楠径直被抬到行礼的含元殿。肃穆恢弘的宫殿高高矗立,下方九百九十九级台阶如天梯从云端铺陈下来,只接纳最尊贵的人攀登上天。尽管盖头遮脸,孟棋楠却知道最高的地方站着那个男人。
她由宫人搀扶,在左虓的带领下缓缓走过这些石阶,每走一步,就代表她离至高的位置更近一些。
这种感觉,是多么熟悉又多么陌生。
她身体里有股鲜血在叫嚣、在澎湃,她仿佛回到了她出生长大的地方,仿佛回到了她本来应该的位置。也许青碧说得对,只是一步之遥,仅仅一步。
走过天阶,她终于来到卫昇身边。卫昇从宫人手中接过她的掌,牵着她走到殿门前宽阔的平台上,接受臣民们的跪拜祝贺。
耳畔是连绵不绝的祝词,孟棋楠听见这些人的恭贺声音,不知道其中有多少人真心多少人假意,只觉得久违的睥睨感油然而生。
鬼使神差,她朝着跪着的臣子们伸出手,缓缓道:“众卿平身。”
此声犹如惊雷炸地,把在场众人都打懵了。
孟棋楠还沉浸在做皇帝的回忆中不能自拔,爽朗笑道:“都起来吧,寡人今日大喜,诸位爱卿都放松些,别老像朝议时那般沉闷!”
群臣:“……”
“哈哈,看来朕的爱妃可是风趣得很呐。”还是卫昇出言化解了这场尴尬,“玩笑而已,爱妃说的对,众卿不要拘谨,筵席之上开怀畅饮、不醉无归。”
这时孟棋楠才猛然回神,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幸好盖头遮着还看不到她窘迫的神色。
仪式之后便要送入洞房了,宫婢来扶孟棋楠之际,卫昇在她耳畔飞快挑逗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