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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感慨了一番,他看见一旁的鸣鹤吃饭很是拘谨,便好心舀了一勺子腌菜放在鸣鹤碗里,然后冲他嘿嘿一笑:“这腌菜是我亲手做的,味道不错,你尝尝看。”
鸣鹤端着碗的动作有点僵硬,他不喜欢吃腌菜,但又不能当面拂了万木的好意。于是他只能闭着眼睛,将腌菜囫囵吞下去。
伶舟看出他的痛苦,故作惋惜地道:“万木好偏心,怎么都不夹给我?”
鸣鹤立即将自己碗里的腌菜全部拨给了伶舟。
万木以为鸣鹤是在客气,忙道:“鸣鹤别拨了,我这儿还有呢。”
伶舟笑眯眯地看着万木:“可是我就喜欢抢鸣鹤碗里的。”
万木突然感到脊背一阵阴寒,心里琢磨着,伶舟这到底是在欺负他,还是在欺负鸣鹤?
然而同样一句话,听在韶宁和耳朵里,却又变了一种味道。他拧着眉毛思索了片刻,然后将剩下所有的腌菜都倒进了自己的碗里。
万木吃惊地看着他:“少爷,你……你吃这么多腌菜,不怕咸吗?”
韶宁和一碗在手,冷眼看着伶舟:“以后若是想吃腌菜,只准到我碗里来拨,知道么?”
“……”伶舟无言以对,默默扶额。
韶宁和因为要去议郎阁参加他晋升谏议大夫以来的第一次会议,不敢第一天就迟到,于是吃过饭后便去换了官服,又一再叮嘱伶舟在家好好休养,不得四处乱跑,然后才匆匆出门去了。
刚进议郎阁的大门,他便被中散大夫谭笑悯逮了个正着。
“哟,这不是新上任的谏议大夫么,恭喜恭喜。”谭笑悯一边作揖,一边出言调侃。
韶宁和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当初举报了张崇翮的人,正是他韶宁和,如今上头又让他接替了张崇翮的位子,自然有人在背后议论,说韶宁和举报张崇翮的目的不单纯。
韶宁和如何不知别人对他的看法,虽然心里有些憋屈,但嘴长在别人身上,不论如何非议他的做法,他都没法去阻止,否则只会越描越黑。
而谭笑悯一直对他诸多关照,想必此番调侃也并未存了什么恶意,于是韶宁和压下心中不快,微笑回礼道:“谭大人,日后韶某还得仰仗您多多照应。”
“说什么照应呢,”谭笑悯捶了他一拳,“现在你我都是平级,没准日后你升得比我还快,我得先跟你套套近乎才是。”
韶宁和见他这玩笑越开越不着调,刚想岔开话题,忽见谭笑悯突然盯着自己的脸细细打量。
“怎么了吗?”韶宁和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韶大人,你最近是不是有些……操劳过度啊?”
“操劳?”韶宁和感到莫名其妙,“不曾啊。”
谭笑悯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压低了声音:“那就是纵欲过度了?”
“咳……”韶宁和呛了一口凉气,赶忙摆手道,“没有的事,谭大人真会说笑。”
虽然口上如此说着,他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今日早上与伶舟在床上的一番耳鬓厮磨,顿时心神一阵荡漾。
自从几个月前他开始疏远伶舟之后,两人便再也没有过什么亲昵的举动,憋了这么久,是很容易擦枪走火的,好在今早他脑中还存了几分理智,在两人厮磨得快要欲火焚身之际,及时悬崖勒了马。
回想起当时伶舟明显一脸欲求不满的表情,韶宁和忍不住轻笑出声,自我安慰地想,再忍忍吧,等到伶舟伤势好得差不多之后,再……
“哇!”谭笑悯一声怪叫,瞬间将韶宁和从旖旎遐想中拽了出来。
只见谭笑悯拽着韶宁和的胳膊,指着前方道:“我眼神不好,韶大人快帮我瞧瞧,那个额头上被砸出了一个包的人,该不会是我们英明神武的蔡衡宇蔡大人吧?”
第九十五章
韶宁和循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望见四大夫之首的蔡衡宇,额头上顶着一个大包,一脸黑炭地坐在会议室里。
谭笑悯平日里最怕蔡衡宇,如今好不容易逮着了蔡衡宇出丑的机会,自然是背地里笑得死去活来。
段启云不知何时绕到了两人背后,在谭笑悯后脑勺上敲了一扇子:“快收起你那蠢样吧,蔡大人心情坏着呢,当心他拿你撒气。”
谭笑悯这才将笑容硬生生吞了下去,低声问道:“蔡大人他这是怎么了,被谁揍了?”
“我不知道,”段启云摊了摊手,“不过,据说他今日一早被皇上召进宫去了,回来便成了这副模样。”
韶宁和远远看那伤势,猜测道:“该不会是被器皿给砸出来的吧?”
如此一说,三人都不仅心下好奇,究竟是什么事儿,能让九五至尊的皇上,不顾形象地拿器皿砸人。
蔡衡宇虽说模样有些狼狈,但好在气势未减,见三人来齐,便召集他们开会议事。
“今日商议之事,是关于西北驻军管辖问题的后续讨论,”蔡衡宇开门见山,直切正题,“宋翊兵败之后,西北大军群龙无首、人心涣散,时常发生内讧斗殴事件,上官远途与李往昔二人,根本压不住他们。眼看着境外贼寇又开始蠢蠢欲动,皇上希望我们能尽快拿出一个有效的方案,稳定军心。”
众人听到此处,便基本上猜到了蔡衡宇额头上伤口的来由,想必是皇上大清早召他过去询问解决之道,蔡衡宇一时想不出有效对策,皇上急躁动怒,便对蔡衡宇动了手。从这件事也可以看出眼下西北驻军混乱局势之严峻,否则也不会将年轻的皇帝逼得如此暴躁。
谭笑悯道:“军队必须军纪严明,如今西北驻军之所以不把朝廷指派的两名官员放在眼里,是因为在他们心中,军法已形同虚设,如果朝廷能手段强硬地杀一儆百,想必能起到震慑的作用。”
“但那只是一时震慑罢了,”段启云反驳道,“如果只是对付一般的军队,或许杀一儆百能产生一定的效果,但对于已经发生过一次叛乱的西北驻军来说,目前群龙无首的状态,存在很多隐患,如果朝廷再用极端的手段压制,很可能会触发第二次暴动,这不论对朝廷还是对军队,都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蔡衡宇对此不予置评,只是看向韶宁和:“你有什么看法?”
韶宁和原本一直低头沉思,见蔡衡宇点名询问,不答反问:“我比较好奇的是,目前军中未参与此次叛乱的那些将士,对于宋翊叛乱一事,究竟是什么看法。”
蔡衡宇看了看手中李往昔发回的奏报,道:“大部分将士认为,宋翊谋反,完全是被朝廷所逼,是朝廷对有功将领不够信任的结果,他们对朝廷的做法感到寒心。”
韶宁和摇了摇头,喃喃自语:“这不像是普通将士会关心的问题。”
蔡衡宇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我少年时期,曾跟随叔父在地方军驻地呆过一段时间,与中下层将士有过不少接触。据我了解,那些将士大多是平民出身,参军入伍,不过为了混口饭吃。高高在上的大将军,对他们来说太过遥远,比起朝廷关于上层将领的更替问题,他们更关心的是军中粮食够不够吃、棉衣够不够暖和,开战之后能不能多杀几个敌人、少受一些伤害。”
韶宁和顿了顿,看了蔡衡宇一眼,继续道:“所以我认为,对于大部分驻军将士来说,朝廷派谁来接替军权、宋翊是不是被朝廷逼反,这些事情根本不足以引发军中内乱,除非有人故意散布有损朝廷威信的流言,或是针对几名手握重兵的大将进行策反,才会导致如今这样混乱的局面。”
蔡衡宇一边听,一边缓缓点头,问道:“那么依你之见,如果真有人散布对朝廷不利的流言,朝廷又该如何应对?”
“首先,要查出散布流言、动摇军心的人是谁——我猜测,如果仅凭一人之力,恐怕难以达到动摇整个军心的程度,此人必定有同党。朝廷一方面要控制流言继续散布的趋势,一方面还要对将士进行正面引导,而这样的引导……”韶宁和说到此处,犹豫了一下,才接着道,“这样的引导,必须建立在对宋翊个人威信彻底摧毁的基础之上。”
谭笑悯好奇问道:“如何摧毁?”
“宋翊在西北军队中,个人威信很高,分析其原因,一部分是他在多年征战的过程中积累下来的,还有一部分,则是他善于布施恩惠、笼络人心,这一点,从前谏议大夫张大人之子那件事上便可看出端倪。这样的个人威信树立起来之后,很容易转化为盲目的个人崇拜,就算宋翊要带着他们自立门户、自封为王,也非难事,他们甚至觉得,这就是男儿霸业。
“但是如果有一天,他们知道自己心目中的宋大将军,其实并没有什么雄心霸业,他不惜带着所有出生入死的兄弟背叛朝廷,只不过是为了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