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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宁和走在前边,没有留意到这两人的眼神交流,心中却有些纳闷。这几日,鸣鹤总是一会出现一会消失,也不知究竟去了哪里,走之前不打招呼,回来后依然不打招呼。
考虑到鸣鹤真正的主子是丞相,丞相既然派他跟着来了军营,肯定不会白白给他们当护卫,应该还有其他任务在身。
想到此,韶宁和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自从上次他被逼着亲口拜托鸣鹤帮忙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有所缓和,但说到底,对方的身份立场还是没有改变。
他只能退一步想,只要眼下鸣鹤所做的事情没有危及他们的利益,那就……暂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他正如此想着,忽见身前挡着一抹人影。
“请问……”来者犹豫着开了口。
三人循声望去,见是一名穿着便服的年轻男子,肩上搭着一个随行包袱,脸上青涩尚未褪尽,看起来也就二十上下的模样。
“请问,军正的营房怎么走?”年轻男子问出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有些别扭,似乎对于自己问路这件事感到很不好意思。
“你找上官将军?”韶宁和热情地给他指了个方向:“往那边走。”
“那边……”年轻男子循着韶宁和指的方向看了看,脸上依然一片迷惘。
“对,往那个方向走到底,左拐,再右拐,再左拐,就到了。”
“哦……谢谢。”年轻男子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句。
韶宁和客气地朝他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走自己的路。
三人走出一段距离之后,伶舟好奇地道:“这人是谁,上官远途的亲戚?”
“可能是来投奔他的吧?”韶宁和不太确定地猜测。
“投奔他,投奔道军营里来了?”伶舟觉得不可思议。
“或许……是替补幕僚?”鸣鹤插了一句嘴。
“唔。”韶宁和与伶舟对视了一眼,深以为然。
那男子虽然长得阳光俊朗,但连开个口都觉得别扭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个武官,如果按照韶宁和所说的“投奔”这个思路推测,作为亲戚或者朋友的身份投奔而来,接替赵驰成为新一任幕僚什么的,倒是非常有可能。
三人的讨论刚告一段落,忽听身后又响起那男子的声音。
“三位,请留步!”
那男子小跑着追了上来,犹豫了片刻,闭了闭眼,似乎鼓足勇气把尊严豁了出去:“可否……可否请带个路,我实在是……不认路。”
三人面面相觑,搞了半天,原来是个路痴。
出于帮人帮到底的心态,韶宁和等人还是耐着性子,将年轻男子送到了上官远途营房门口。
男子向他们抱了抱拳,口中连连道谢。
“不知三位如何称呼?”男子问道。
“我姓韶,名宁和。这两位是我的小厮和……护卫。”韶宁和不确定对方究竟是不是军营中人,所以只报了姓名,隐去了职务。
不料那男子眼眸一亮:“原来是监军御史韶大人,失敬失敬!”
“呃,你认得我?”韶宁和倍感意外。
“虽然以前不曾见过面,但韶大人的名字,我早几个月前便听说了。”
“你是……?”韶宁和忍不住开始对这男子的身份好奇了。
“在下姓宋,名简之。”年轻男子行了个军礼,铿锵有力地报出了自己名字。
“……”三人呆立良久。
半晌之后,韶宁和才掏了掏耳朵,问了一句:“啥?”
“在下宋简之啊。”男子脸上略有些失望,“韶大人不记得我了吗?听说当初是韶大人在皇上面前推荐了我,我以为韶大人对我的名字多少会有点印象……”
“原、原来是宋将军!”韶宁和迅速调整心态,学着武官的模样抱拳道:“真是……真是……可喜可贺啊!”
他上下打量着宋简之,一句“人不可貌相”到了嘴边又被硬生生咽了回去,变成了没头没脑的“可喜可贺”,实在是扭转得有些生硬。
宋简之先是一怔,随后他便自动给这句话加了注解——新官到任,可喜可贺。
于是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真挚了几分:“韶大人,刚才谢谢你为我带路。待我见过上官将军之后,再去正式拜访韶大人。”
双方一阵寒暄之后,韶宁和望着宋简之离开的背影,心中十分感慨。
他试想过千万种宋简之出现的场面,却没有料到会是这样喜剧性的开场。之前他还对宋简之此人充满戒备,不想却是个毫无城府且有着严重路痴毛病的年轻男子。
他不禁又开始隐隐担忧,作为即将在西北军中对各方势力发挥牵制作用的护军都尉……宋简之这样的性格真的合适么?
第一百二十四章
回到营房之后,伶舟察觉到鸣鹤数次向他眼神暗示。于是他寻了个借口避开了韶宁和与万木,随后鸣鹤便也跟了过来。
“什么事?”伶舟问道。
“之前我按您的指示,在军营里走了一遭,没有发现任何丞相大人布下的眼线。”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伶舟兴趣缺缺地打断了他,之前鸣鹤向他摇头的时候,他便已猜到鸣鹤这几日走访基本都是一无所获。
“但是……”鸣鹤却欲言又止。
“怎么?”
“后来宋将军出现的时候,”鸣鹤顿了顿,道,“我察觉到附近有同类的气息出没。”
伶舟一怔,鸣鹤所说的“同类的气息”,无疑就是指与他同样隶属于闻相的影卫。在鸣鹤被调离闻相身边之前,丞相府的所有影卫都归鸣鹤统领,所以对于每一个影卫身上的气息,鸣鹤都十分熟悉。
伶舟思忖了片刻,道:“你的意思是,闻守绎没有在军营中布下眼线,而是将眼线直接埋在了宋简之身边?”
“是。”鸣鹤想了想,又道,“但那人至今没有在我面前现身,也不曾给过我任何暗示信息,想必是受了任务守密原则的束缚。”
伶舟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影卫守密原则是他以前亲自定下的,所有影卫不得对他人透露各自的任务内容,即便对方是影卫统领。
所以鸣鹤虽然身为影卫统领,权限却十分有限——当时闻守绎此举是为了确保保密机制有效性的最大化,不料如今他却自吞苦果——他完全无法猜度闻守绎的布局思路,也就无法在接下来双方的交锋中占据主动地位。
虽说重生之后他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想要加害闻守绎的凶手,但凶手至今尚未浮出水面,而闻守绎的存在却一直逼着他不得不分心与之周旋。
有时候伶舟细细回忆起自己重生以来所面临的处境,不由哑然失笑,自己重生的意义究竟在哪里,是为了韶宁和,还是为了他自己,他已经分辨不清了。
“主子,接下来我该怎么做?”鸣鹤的问询,打断了伶舟的遐思,“我要不要设法与对方取得联系?”
他说的对方,自然是指潜伏在宋简之身边的那名影卫了。
“暂且按兵不动吧,”伶舟摆了摆手,“既然闻守绎没有交代给你除监视韶宁和以外的任务,你就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免得引起他的怀疑。”
“是。”鸣鹤微微颔首。
“不过……”
鸣鹤正转身要走,却被伶舟的“不过”两个字拉了回来。
“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依你看,宋简之此人如何?”
鸣鹤反问:“主子指的是哪方面?”
“各方面。”
“单纯。”鸣鹤很快给出了一个评价,但随即,他又补充了一句,“深不可测。”
“嗯?”伶舟在听到这完全相反的两个评价之时,狐疑地皱起了眉,“你确定你在评价同一个人?”
“单纯是指他的性格……如果他没有任何掩饰的话。”鸣鹤解释道,“至于深不可测,是指他的武功底子。”
伶舟眼眸闪了闪:“怎么,他的武功很高?”
“至少不在我之下,”鸣鹤面无表情地道,“并且他对自身的武功实力掩藏得很好,刚开始他来问路的时候,连我都差点被他蒙蔽了过去,后来他请我们为他带路,这一路上,我先是察觉到了附近同类的气息,然后才留意到宋简之举止间刻意隐藏武功底子的痕迹。”
伶舟心中一动:“如果他真如你所说,武功深不可测,那么连你都能感应到的影卫气息,他有没有可能……也已经察觉了?”
鸣鹤经此一提,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他锁眉深思了片刻,谨慎地道:“可能性很大。”
“哈,”伶舟用指尖抵了抵眉心,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如此看来,宋简之就不是真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单纯了,毕竟,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人,怎么也不可能会如此不经世事……真没想到,闻守绎这一次居然会栽在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身上。”
鸣鹤无声地看了伶舟一眼,他总觉得,伶舟的这一声笑中,带了一丝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