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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会意,取那龟甲摇了几摇,散在榻上,姬昌看也不看,随手以棉被掩了,浩然一愕,不解其意,朝姬昌双眼望去,只听姬昌道:“浩然是信,还是不信。”
浩然笑道:“素闻侯爷精通术数之道,自然是信的。”
姬昌道:“是信我,还是信这八卦之术?”
浩然答道:“都信。”
姬昌又道:“既信八卦卜言,我便问你,为何相信?”
浩然答道:“太极,八卦传自三皇之一的伏羲,万物化生,天人合一,均是依这规律而行,宇宙万物,都脱不开……”说到此处,忽地觉得朦朦胧胧,抓住了什么,却又说不清。止了话头,眼中显现迷离神色。
姬昌笑道:“宇宙万物,都脱不开天数,天数包罗万象,你便身在其中。所作所为,均是天命使然。”
浩然吸了一口气,难以置信地看着姬昌,姬昌又说:“依老朽所言,我们都是这浩瀚尘世的一颗沙砾,是天命的一部分。不管过去,将来,你欲何为,都离不开这八卦之术蕴含的大道,既是如此,何必束手缚脚,终日唯恐逆天而行?”
瞬间灵台清明,五感通彻,浩然也不再关心那龟甲上卜言,翻身落榻,朝姬昌匍匐下去,道:“浩然明白了,谢侯爷点拨。”
姬昌正要扶起浩然时,窗外忽的响起一男子声音:“你径前来此处,让孤一顿好找!”
断肠毒茶
君臣二人同乘一骑,在小雪中绝尘而去。
“妲己呢?”
“回宫了。”
“殷破败,黄飞虎呢?你就单人匹马来找我?”
“纵是单人匹马,这天下又有谁能杀得了孤?你要撒野,孤便只能奉陪到底了。”
浩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道:“姬昌住的那处太寒冷。”
纣王答道:“依你。”
浩然略觉欣慰,伏在纣王背上,回到朝歌城外;帝王一抖马缰,于百官注目之下,径自入城。
殷天子把浩然带走,姬昌方揭开棉被,细细端详那几片龟甲,惊道:“粉身碎骨,魂飞魄散,天人永隔之象,这少年到底犯了何错,要受此天殛?!”
此时朝野之中,竟是齐心协力,矛头直指那男宠司墨,妲己反成了受同情的冷宫新后。浩然在姬昌处得到明悟,不再介意这四面楚歌之景,每日行使其责,督促纣王批阅奏折,日日临朝登殿不提。
数日后,西岐接到黄飞虎密信,姬昌被囚,当即派出长子姬伯邑考日夜兼程,携黄金珍珠纳贡,于天子座前陈词,欲换回被羁押的西伯侯。
这天伯邑考到得午门外,苦候已久,纣王方传其进殿,伯邑考见殿上百官畏缩,无人敢言,心下忐忑。当下恭敬拜了,费仲接过贡品礼单,呈于天子座前。纣王看也不看,只问道:“今岁西岐几户?农田几亩?铁坊几座?兵士几人?”
伯邑考不敢造次,知纣王疑心姬氏父子有不臣之心,遂答道:“回大王,西岐十二万户,农田二十七万亩,军内已解甲归田八万人,余一万四千担任城防之责。铁坊一事,均是伯邑考管教无方,二弟鼓捣的玩意,我姬家世代奉商天子之命管理西陲。大王威震四海,八方臣服,姬家绝不敢有丝毫自大。”
又道:“罪臣之父姬昌素来口无遮拦,在位不理政事,终日以八卦术数为乐;岁前受奸人蛊惑,殿上冒犯大王之举实属无心,恳求大王念姬昌年老体衰,放其回归西岐。伯邑考愿代父赎罪,服这劳役之刑。”
纣王只道:“你一路风尘仆仆,前来朝歌,可见孝心,这便退下罢。”却对释放姬昌一事不置可否,传令退朝。
群臣退后,受了贿赂的费仲一拉伯邑考衣袖,道:“苏后有事与你相商。”
伯邑考闻言大喜,姬氏长子与苏妲己少年交好,本拟定下婚约,不料妲己却被纣王纳入宫内。此时姬家落魄,父亲被囚,妲己宣见无异于天降甘霖,要保住姬昌性命,唯着落于这纣王宠妃身上,唏嘘间,费仲传来一名宫侍,领着伯邑考朝中宫去了。
铜盆里炭火烧得正旺,满室春意融融,从妲己一身轻纱下倾洒而出,倾世元囊披在膝前,殿内幽香大作,伯邑考眼见苏妲己裙底露出半截粉琢般的玉腿,一根青簪挽起满头秀发,顿时看得忘了行礼。
妲己也不见怪,倚在榻上,侧着身子,自捣着一个小碗,碗中装的却不知是何花,花汁溅了些许出来,染得指尖殷红,道:“你来了。”
伯邑考一抖前襟,红着脸,跪拜道:“参见王后娘娘。”说话间幽香源源传来,只觉脚步虚浮,精神恍惚。
妲己笑了笑,朝他招手道:“故人得见,摒去这宫中繁复之礼,你我依旧兄妹相称。”
伯邑考只道:“罪臣不敢。”当下有侍婢取过椅来,伯邑考便坐了。
正不知如何开口,妲己却道:“西侯原被囚在羑里,大王几日前着殷破败,把他押回朝歌,现软禁在午门西侧的一间房内。大哥可有前去探望?”
伯邑考道:“罪臣初到朝歌,并未前去探望,还请娘娘在大王面前美言几句,免了父亲这牢狱之苦。”
妲己幽幽叹了口气,忧道:“谈何容易,大哥只道妲己身蒙圣眷,天子对我言听计从,然而说到底,小妹也不过是个深宫弃妇而已。”
伯邑考诧道:“娘娘何出此言?”
妲己也不隐瞒,便把纣王专宠一男子之事细细说了,其中枝节,自是夸大百倍,最后道:“大王是决计不愿释放西侯爷的,把他移到午门外,本就是为了让那司墨浩然,盘问姬家轩辕剑一事,待得问出下落,只怕……”
伯邑考沉吟半响,答道:“我已决意换父亲性命,此次来朝歌面谒天子,便不抱丝毫骁幸之心,若大王要斩,我便粉身碎骨,以命直谏。望大王念我一片孝心,放父亲回西岐罢了。”
妲己悲道:“大哥千万莫效仿那硬骨头梅伯,天子行事,不可以常理忖度,去年至今,朝中已死了两名大臣,只怕你就是舍了性命,也救不得侯爷,那便如何是好?”
二人对视良久,均是无话,妲己美目中已泪水盈盈,泣道:“惜小妹身为女子,否则便当诛了那小人……”
伯邑考叹了口气,道:“谈何容易。”
妲己又道:“小妹本有一计,当保得侯爷性命,除去天子座前小人,奈何这宫中全是他人耳目……待我现去求大王……与那娈宠拼个死活。”说毕就要起身,伯邑考忙拉住妲己,道:“不可!我孤身入宫,宫内熟识之人唯有你一人而已,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必自责不已,你说那计,又是如何?”
妲己哽咽着,轻声把那计说了,伯邑考闻言变了脸色,说:“苏妹,我只道你嫁进朝歌,身为人妇,性情已有改变;如今一看,你这脾气,仍如从前般刚烈,当真是……”
伯邑考当即下定决心,道:“既是破釜沉舟,那便由臣去罢。”
妲己泪流满面,哀道;“如此害了大哥性命,又陷你一个不忠罪名……”话未完,却听伯邑考道;“非也,若那司墨如你所言,我这便是大忠。”妲己已转身取过一个小小木盒来,交到伯邑考手中,又泫然道:“小妹这就着人,领大哥去见侯爷一面,浩然身具仙家真气,切记不可鲁莽行事。”
御花园中,天子身形若矫健游龙,大喝一声,持枪横扫;浩然侧提短剑,金铁交鸣,堪堪拦住那长枪,纣王只觉一股大力沿枪尖传到腕内,震得虎口隐隐发麻,收枪立定,笑道:“你实在是极好的练武资质。再教下去,只怕孤有朝一日便打不过你了。”
浩然会心一笑,收起兵器,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原本是寻常事,闻太师教大王习武时,也如此小心眼不成?”
纣王笑道:“闻太师天生良材,当世除了三清,无人能比。只怕我练上百年也不及他。”
浩然方知这名殷商太师竟有如此高的修为,暗自诧异之时,纣王又道:“看你一日神情恍惚,可是殿前被谁勾去了魂魄?”
浩然先是一愕,后才明白纣王是指伯邑考上殿一事。史实记载非虚,伯邑考面如冠玉,仪表堂堂,潇洒大气,是西周第一美男子。比起纣王,伯邑考多了几分儒臣之态,少了几许帝王霸姿,纣王虽言语调侃,心内却是有醋意。
浩然心中好笑至极,停了片刻,才答道:“臣在想轩辕剑,上回未及仔细询问,便被抓小鸡似的揪走了。”
纣王正色道:“伯邑考要代父赎罪,姬昌却决计不可放。你可明白?”
浩然不知天子之言何意,听纣王又说:“此事孤自有决断,其中内情,来日再与你详细解释。你要问轩辕剑,这便去,切记不可言及释放姬昌之事。”
浩然只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