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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昕仍然悻悻然,“你对我没信心,成百上千的业主把在我身上投资,你却泼我冷水。”
“看,当是我私人的投资,不可以吗?”
“我要赶着见客,你的事何用同我商量!”
董昕碰碰嘭嘭的一番扰攘,终于出门去。
真凑巧,程功就站在门口,董昕与她寒暄两句,头也不回地就走。
“他怎么了,”程功进屋来,“换了地头,仍然火爆脾气。”
程真摊开手,“程功,让我看清楚你。”
只见程功脸容秀丽,身段高挑,白衬衫,蓝布裤,球鞋,朴素无华,一面孔书卷气,程功心中十分欢喜。
“好吗,高材生?”她与她拥抱。
“很好,你们好吗?”小程功问得很有深意。
程真颓然,“我俩关系已病入膏肓。”
“不会啦,还会生气就还有得救啦。”
程功倒是很了解夫妻关系。
“你没带朋友来?”程真好奇。
“我役说带朋友。”程功否认。
“诡辩,有好的朋友不妨带出来大家看看。”
“我还没找到适合的朋友。”
“建筑系里应有理想人才。”
“说起来,功课上还有几个问题要请教董则师。”
“那真好,他一向诲人不倦。”
“来,妈妈,换件衣服去喝茶。”
“嘿,幸亏我还带着几套阿曼尼。”
原本程真以为需要与董昕的业主闷坐,可是世上往往有意外之喜。
王姓业主的朋友姓叶,叶先生太太在台北搞出版事业,与程真谈得非常投机。
渐渐说到私事。
“董太太在看房子?”
“叫我程真得了,我一向在办事处用本名,人家一声董太太,我茫然不知应对,对,今天上午我到北岸看来,价钱已经十分贵了。”
“你看的是哪里?”
“西温的爱蒙路。”
“可巧我们在爱蒙七0七号有房子出售。”
程真大喜,“可是门口有紫藤架那一幢!”
“哎呀,真是有缘分。”
“我看中了它,叶先生,底价怎么样?”
“这样吧,你叫董先生在海滩路的大厦顶楼给我们打个折扣,我们也减到一百一十万。”
程真笑着叫:“董昕,董昕,你听到没有?”
董昕当着那么多人,没折,只得说:“她想买来孝敬父母。”
王太太笑,“我早说是生女儿好。”
程真搂着身旁的程功,“谢谢王太太。”
程真极少愿意出来帮董昕敷衍业主,这下子把气氛搞得那么热闹,董昕的气也渐渐消了。
“真没想到董则师的女儿已经这么大,又能承继父亲念建筑,将来开爿公司,就叫董与女,多美。”
程功只是微笑。
少女文雅秀丽,把两位中年业主太太吸引住,不约而同,异口同声:“我家小儿——”
程真哈哈大笑,露出三分豪迈的江湖味。
程功亦觉可笑,年轻的她没想现在还有家长代子女相亲这一套。
那叶太太对程真说:“我叫经纪打电话给你。”
那今天总算没有白出来。
回程中董昕问:“你买房子来干什么?”
“住在那里等董宅建好再搬。”
“也好,反正届时地皮一定涨价。”
程真的心一动,“关于太平洋怡安那二百0四亩地皮,你知道多少?”
董昕答:“一无所知,还有,我决定住在市中心,出人方便,搬家别叫我。”
程真沉默,那就变成分居了。
董昕真是会得惩罚人:你自作主张?好,你苦果自负,凡是不听话的人都要受到教训。
程真独当一面做了那么多年的事,岂是省油的灯,不过此刻她深深悲哀,不想与董昕开仗,曾经一度、他俩吃面吃饭都密密商量一番,到了今天,已经各走各路。
她不出声。
一边程功轻轻握住养母的手。
只有她知道她难受。
程真问:“你生母有无与你通讯息?”
程功摇摇头,随即微笑,“别替我担心,我已拥有世上最好的母亲。”
程真笑了,人生在世,得到一些,也必定失去一此
程功跟他们回家,取出笔记簿,向董昕请教几个问题,董昕仔细逐一回答,程真冷眼旁观,发觉他不会难为别人,黑面孔只用来应付妻子。
程功一走,他淋浴换衬衫,“我出去陪汤姆。”
程真摆摆手,不想多说。
她一个人在家看书。
太阳还没有全下山,经纪的电话已经来了,“董太太,叶先生他们叫我与你联络,明早我来接你再把七0七号仔细看一遍。”
“明日我们就可以成交,我不能叫叶家吃亏,既然有人出一一0,我出——。”
“那太好了,谢谢你,明早我九点半到府上。]
其实他们早已经分居了吧,还天真地以为换一个城市,换一个地方,两人的感情会得康复。
不过离得远远也好,免得做戏给亲友看。
程真一肚子气,直憋到第二天早上。
见到了董昕,便问:“要不要陪我去帮眼?”
“放心,没有人会骗你。”董昕冷冷地答,“我没空。”
他好像真的忙极,手上一大叠传真正在批阅。
“那好,”程真颔首,“耽会见。”
她换了衣服,抓起背包就出门去。
经纪还未到,程真一人站着等车,只觉秋高气爽,空气清新,而她还年轻,又不愁生活,何苦钻牛角尖,气渐渐消了,看到经纪朝她招手,立刻上车。
那洋妇满面笑容,“早,董太太,你一身白衣白裤看上去真清脆。”
程真这才发觉她穿着白衬衫与白裤子,猛地想起已经过了劳工日,其实已经不应该穿白色了。
洋妇咭咭笑:“你看今日这种天气,真是烂屋都卖得出去。”
程真唯唯喏喏。
“记得昨日那两位太太吗?其中一位几乎就要下订洋,她们看了好几次,只不过嫌厨房窄。”
程真唔唔声应酬。
“那位孙太太想买来给父母同一个管家住。”
程真不予置评。
“老人家喜欢园子里现成的各种花卉,前园的紫藤与后园的茶花都比较特别。”
程真忽然想起来,“可有茶蘼花?”
“什么花?”
程真微笑,“我自己会找。”
到了目的地,程真一眼就看到茶蘼架子在厨房墙外,她苦中作乐,吟道:“开到茶蘼花事了。”
然后仔细查看暖气冷热水电线保安系统,程真认为满意,签下合同,依法进行买卖手续。
经纪把一个红色的已售标笺贴在出售牌上,以示效率出众。
程真刚想离去,忽然听见前门有争吵之声。
她听见经纪说:“孙太太,已经成交了,房子不再开放。”
又听见有男子低声劝道:“到处都有空屋子,这一家也很普通,我们另外托经纪找好了,走吧。”
本来也无事,偏偏这时程真探头出去,被那一组人看到。
有人炸起来,喝道:“原来是你!”
程真气定神闲,“是我,怎么样?”她走出去。
那位年轻的孙太太立刻拉住发恶的女眷,“姐姐,我们走吧。”
可是年长那位不肯罢手,指着程真用国语说:“我们看了五次,你凭什么施横手来抢,君子不夺人之所好你知道不?”
程真咧嘴笑,心想:你同我斗嘴?你会后悔,我正想同人吵架,我心情不好,欲找人出气。
她笑笑说:“我不是君子,我是屋主。”
那位太太一蹬足,“毓川,你出来讲话呀。”
程真把目光移到孙毓川身上,不禁喝一声采,只见他把一身深色西服穿得熨贴无比,宛如玉树临风,他不卑不亢地欠欠身,“这位小姐,我们或许可以谈谈。”
程真调皮地笑笑,“我同你谈可以,你先把骂人的朋友请出去。”
没想到孙毓川居然为这个脸红,要隔一会儿才对女眷说:“你们先上车。”
孙太太连忙拖着她姐姐离去。
孙毓川这时看着程真说:“我认得你,你是《光明日报》的记者程小姐。”
轮到程真一怔,没想到他会把她认出来,不过这也难不倒她,马上微微笑,“做官的,眼光果然不同。”
孙毓川并不动气,“我看过你那篇特写。”
程真侧侧头微笑,“听说你马上换了手表。”
“程小姐,你那支笔杆横扫千军。”
程真看着他,呵他看过《西厢记》,套用了崔莺莺称赞张君瑞的句子来揶揄她。
这就很不容易了,一口美国音英语说得流利是应该的,可是国文底子高就难能可贵。
程真笑一笑说:“人生何处不相逢。”
孙毓川不知恁地解释道:“内弟现派驻加拿大西岸办事处。”
程真笑,“那真难得,一家笏满床。”
“这间屋子——”
“被我捷足先登了。”
“可否承让?”
“没商量。”
孙毓川吁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