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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插刀呢,我命都给你了。你再这样下去,只怕我要积劳成疾,英年早逝了。”墨月常年跟她在一起,学着她的调侃语气,越来越神似。
“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你有长进啊,说得我都内疚了。行,你快回来吧,明天还能活着见面的话,我给你买好吃的犒赏你。乖乖滴啊,别我一不在,你就乱结梁子。”西凤说。
“知道了。”墨月知道她在担心自己,心中一热,收起玩笑。
“明天见!”
“好。”
墨月收起手机,怔怔地望着面前的大榕树。收起所有破土而出的记忆,迅速往站台走去。
墨月从江源福利院赶回CC市。夜已降临。
伫立在“金夜凤凰”门口,抬头看着霓虹招牌上那几个字,又看着门口出入着一些莺莺燕燕和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们,她脸上露出讥诮笑容。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别人。谁会知道这门面上的灯红酒绿、倾世繁华,遮盖着里面的污秽交易。
金夜凤凰在CC市,雄据各夜总会、休闲场所之首,来往者不乏高官显赫、名门贵胄的光顾。金夜凤凰日进斗金,除了明里中规中矩的休闲服务,还有暗里不为人知的买卖。
但这些,都不关她的事。
这里与她有关的,只是工作。她的身份是啤酒推销员,在这挥金如土的场所,赚来的钱也不枉费她三年青春。她计算着时间,等到银行里的存款足够赎回老宅,她就可以离开了。现在,她不得不天天面对这个让自己无所适从却又不得不面对的场所。三年啊,在这样的纸醉金糜的场所,她每天承受着金钱奢侈所带来的感观冲击,已是疲倦之极。
她收起笑容走进去。
“冰凤,快去换装吧,今来了几位贵客,服务周道点。”一个浓装艳抹的徐老半娘扭着腰肢,踩着细高跟在跟一干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说话。待女子应了一声后,又一扭屁股,对还在画妆的短发女子催促:“还有你灵凤,今晚你跟冰凤搭档一起去招待新客人,听说那几位可是我们CC市响当当的大人物,你们得想办法让他们感觉宾至如归、流连忘返,明白了吗?”
“金夜凤凰”的服务员也分三六九等,名字带“凤”的是“金夜凤凰”里高级妓女的艺名,当然,西凤并不属于“金夜凤凰”的人,而是跟墨月一样,是啤酒公司的职员。本可以用自己的名字,但她随从大流,自愿跟着这些妓女们一起用了“凤”字。最底层的是前厅服务员,以编号作为称号。比服务员稍高一层是游戏于客人之间以增加金额进项的陪酒、陪舞、陪‘玩’女郎,她们自取单字重叠艺名——丹丹、双双。而比三陪女更高一层次的高级妓女全部把名字改成“凤”,高级男妓则统一把名字改成“凰”。“凤”、“凰”一类高妓一般只接待达官显赫、高官贵胄的客人。他们除了出卖色相,还会依情况而定引诱每一个新客人进行更深层的服务。比如吸毒,赌博之类的,属于放长线钓大鱼的慢性收益。
引诱成功,新客人会变成回头客,回头客又变成老顾客。经常来金夜凤凰的人都知道这里面的底细,算是公开的秘密,从来没有人会举报或者四处宣扬。除表面上的正规交易,贩毒、赌博以及情色交易已经成为金夜凤凰之流场所的主要吸金石,行业内的潜规则,已是见怪不怪。
而刚才徐老半娘的女人是这里的公关经理,说是公关经理,却有点古代老鸨的意味。
对她所说的宾至如归、流连忘返,在金夜凤凰待久的人都明白。不外乎就是让客人对女人、毒品上瘾,失去理智倾家荡产来找乐子。
灵凤漫不经心嚼着口香糖:“知道了。”
徐老半娘满意的转身走了,走了两步又回头悄声对灵凤叮嘱:“我知道你不愿跟冰凤搭档,怕受她连累。所以,今晚就给我盯紧冰凤,再给我惹事也没你好果子吃。”
墨月面无表情的瞄了一眼嘀咕着的两人,径自穿过化妆间,走到更衣室换了推销员的制服,才走到酒水吧开始一天的工作。
说是制服,其实是啤酒公司对啤酒推销员的色相剥削。制服是一套红色裙子,衣服设计得很贴身,裙子则很短,墨月换上制服出来时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性感而冷傲的尤物。她厌恶的打量了一下镜子里面娇好性感的身段,这副娇好的身材让她占尽财富先机,每月仅次于西凤的啤酒销量,却又总是给她带来麻烦,不断遭受客人揩油。
看着徐老半娘走出去,灵凤跟一脸冷漠的美丽女子说着话:“冰凤,你今晚行不行?刚才乔经理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今晚可别犯傻了。你要知道,保命要紧。那些男人能来这种场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又何必为了他们自留祸患,白受那皮肉之苦。”
来“金夜凤凰”近一年的冰凤因其冷艳而闻名,但总有一些自诩风流喜欢挑战冰点的客人,慕名而来。而冰凤能给面子的客人少之又少,尽管如此,倒是合了男人们的征服欲,反而名气大躁。
近一年的相处,她与冰凤也算得上是互相欣赏、惺惺相惜的一类人,都是容不得别人侵犯自己尊严的人。话又说回来,入了这种灯红酒绿的风月场所,尊严又值几个钱?墨月有些同情她,也有些不解。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不另择出路选择离开?
而实际上,冰凤跟墨月也算是有一些私交的。所谓私交,不过是两人互相安慰时的廖廖数语。虽然没有明说,但墨月也听出了她语句中的无奈。是为爱情吗?墨月常常这样想。但很快就摇头否定了,她不是看不起风月场所的女子,也从不认为她们不配拥有爱情。而是深知在“金夜凤凰”里等待爱情,就像飞蛾扑火。就算冰凤是现代版的杜十娘、李师师,这里只怕也绝对找不出现代版的李甲、周邦彦。就算有,那不也是收捞一场伤心么?
之所以乔经理经常要来冷言叮嘱冰凤,是因为半个月前发生的一件事,那次的客人是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子。一看就是叛逆期的青少年,失足恋上这种花天酒地的风月场所。
事后墨月问到此事,冰凤说自己看过太多因深陷毒瘾无法自拔的人的下场。有钱的,吸毒过量而死。没钱的,因无法忍受毒瘾发作时的痛苦而自残。她似乎看到了那个男孩子被毒瘾折磨得惨不忍赌的未来,他还是一个孩子呀,他还年轻。难道他的未来,他的生命,就要毁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冰凤在狠心与良知的挣扎中,错过了下毒的最佳时机。第二天,被关在“金夜凤凰”地下刑房里,说是刑房,其实就是一间地下室,里面放着各种利器,专门对付金夜凤凰的背判者、闹场的客人、逃债的赌鬼。“金夜凤凰”的保镖们按住她,嘴里塞一团烂布条。在她凄厉却又被堵住的呜咽中,右边胸口纹出了一个血淋淋的标志——金夜凤凰的招牌花——凤凰花。痛得几乎昏过去的冰凤,被一个秃头男人狠狠揪住头发,脸凑在她面前:“如果再有下次,这刻刀就不是雕一朵花,而是插在你心脏上,你好自为之!”
这些都是冰凤后来说的,她听得不寒而栗。在黑势力当道的世界里,那晚若冰凤含冤而死,又有谁会站出来为她申冤雪仇?善良如天使的她,堕落在此,便只有任人折断翅膀,桎梏灵魂。
墨月心里沉沉叹息,走过去拍了拍冰凤的肩膀,语含无奈:“冰凤,别再犯傻了!”
“我知道,不用担心!”冰凤回头见是墨月,她浅浅一笑。
冰凤的手不自觉的抚上右边胸口。墨月见状,脑海里似乎亲眼看到冰凤又经受那痛入心扉的针尖和刻刀在肌肤上的一针一刺和秃头男人阴寒的笑脸,忍不住打了个激凌。
“你怎么了,冷?”冰凤问,手覆在墨月冰凉的指尖上。
墨月手颤了一下:“冰凤,你的手比我的还凉。”
“有点紧张,出汗了。”冰凤微垂眼睑,喃喃说。
“记住了,不必为了那些不相关的人伤害自己。”墨月悄悄提醒。
“不会了。”声音低得只有她自己才听得见。
冰凤与墨月一齐走向包厢。灯光暗昧的走廊,一个男人站在那里,服务员打扮,胸牌上有工作号——JY1103。尽管他不爱说话,表现也很谦卑,但他身上却有一股深沉凛冽的不凡气质。如果不是在这里看到他,墨月几乎不相信他竟是做服务员的。
“JY1103,怎么了?”墨月认识这个服务员,看他的眼神,对冰凤倒是挺上心,难道,他就是冰凤要等的人?一个高妓和一个服务员,要想离开随时可以离开,既没有卖身契约,也没有缠身条件。这是“金夜凤凰”唯一的好处,就是来去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