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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太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她却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沉重感。
她摇摇头,冲他淡淡笑了笑:“不用,你在我身边我会有负担,就在这里等着我吧,可能我马上就回来,可能……会稍微久点。”
宋其衍的没有皱出了深浅不一的弧度:“子琦,当年的事早已经说不清,我相信你不会杀人,你难道对自己连这点信任也没有吗?”
“这跟信不信任我自己无关,我只是想要还自己一个真相,也好过这样疑神疑鬼地过生活。”靳子琦说完却退开他的手下了车。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也隔绝了宋其衍的视线。
靳子琦深吸了口傍晚微凉的空气,呼出的是一团团的白雾,消散在夜色中。
她双手兜进外套口袋里,一步步地朝着狭隘的小巷走去。
巷子里的路灯似乎已经坏了好久,闪个不停。
坑洼不平的地面,有几处积水处,被路灯光照得反射出波光粼粼。
她并未注意,她的身后是另一道拉长的身影。
她没走一步,身后的男人也会跟着往前迈一步,却明显地在缩小步子。
宋其衍望着巷子里那道纤瘦的身影,眉头越加拧紧,表情却又是那般小心翼翼,放轻放缓脚下的步调,努力不让她发现异常回头。
……
潮湿脏乱的巷子,跟她梦中的场景一模一样。
靳子琦走到了某个角落,慢慢地蹲下身,盯着那一角的昏暗,久久地凝望,然后闭上了眼睛。
巷角有老屋的屋檐滴下水珠,叮咚一声,落入地面的水坑里。
她放空了自己的思绪,只是平静地蹲在那里,就像一只被丢弃的小猫。
大脑里轰的一声,她似乎听到了激烈的争执声,还有重物推翻的声响。
黛眉微微拧起,她闭着眼双手扣紧,她让自己在那个混乱的影像里继续前行,想要看清那影影绰绰的画面,然后看到一只大手蓦然伸向她。
靳子琦豁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前方的幽静,根本没有什么手。
她刚才似乎听到有人训斥自己,甚至肩头仿佛被人狠狠地推搡了下,然后自己身形不稳地跌倒地上,身体的关节骨头阵阵的痛楚。
然而,睁开眼才知那不过是幻觉。
可是,真的只是幻觉吗?
靳子琦站起身,单手扶着巷子一侧的墙壁,缓慢地往前走。
不,这并不是幻觉,这一定真实地存在过。
不然,为什么她的感觉会那么真实?
她鬼使神差地竟走到了巷子的一堆垃圾旁,那里有一个外形怪异的废弃柜子,早已经腐烂了木头,斑驳的墙面也涂满了各种广告。
这些晦暗的颜色和味道让她的胸口一闷,她感觉到了压抑的惶恐,被步步紧逼的绝望,还有手心摩擦地面火辣辣的痛楚。
这些感官情绪让她体味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的强烈欲望。
她从心底深处排斥着这条巷子,或者说,是排斥着那一段记忆。
巷底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少女的尖叫声,夹杂着惶恐和无措。
然后是自行车翻倒在地的剧烈碰撞声。
靳子琦抬头看去,便看到路灯下,一个女孩子因为老鼠而吓得跌倒在地。
望着那一张陌生却洋溢着害怕茫然的苍白的脸,靳子琦的大脑好似被重重地一击,她的眼前一黑,忽然发现身体有些站不住。
眼前一闪而过的是一把血淋淋的水果刀,在夜色中闪烁着凛冽的寒光。
她紧闭着双眼,却依旧看到一道魁梧的身形摇晃地瘫倒在地,大片大片的血从那个倒下的身体里涌出,在地面上盛开出妖娆的血花。
镜头突然一转,她又看到了那把沾着血的刀,慢慢地抬头,那张笼罩在黑暗里的脸被一闪一闪的路灯照亮,满脸的茫然,还有无神的双眼。
灯光下的那张脸,熟悉的五官,让她的咽喉像被卡住难以呼吸。
一道惊慌的叫唤似穿越时空而来,“子琦,把刀给我,快走……”
巷子尽头,另一道瘦小的身影牵着她的手飞快地奔跑起来。
她的心跳动得那样激烈,就快要呼吸不过来,喘息着,肺在胸腔里挣扎。
耳畔似还萦绕着那个声音,“子琦姐姐,跑快点,快点!”
……
梦中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被串联成一个连贯的短片,并且在她面前完整地演绎了一遍,脑海里挥散不去的是那只沾满温热血液的手。
靳子琦睁开眼,低头去看自己的手,在灯光下苍白无力。
怎么会这样……
身体就像是被忽然抽空了力气,抵着墙壁缓缓地滑落跌坐在地面上。
僵硬的手抬起——
白皙干净的手心,明晰的纹路,修剪得圆润的指尖。
她怔怔地望着,看到的却是一大片血红,从指缝间潺潺地低落在地上。
似乎有一张狰狞的脸从她的眼前闪过——
然后是很多张,他们的五官渗出血丝,表情麻木,只是用不同的口型,望着她一遍又一遍地说着:“你这个杀人凶手。”
是啊,杀人凶手,那把刀是她插进了那个男人的胸口。
是她,真的是她,不是乔欣卉……
可是怎么会是她?她怎么可能去杀人,她为什么要去杀人?
靳子琦的双手捂紧了脑袋,她拼命寻找答案,却发现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
为什么要去杀人,为什么要把刀捅进那个陌生男人的身体里?
堵塞的记忆让她难受得不能自己,随即而来的是那深入骨髓的头疼,身体不住地颤抖,终于忍受不住地失声叫起来:“为什么,为什么!”
抑制不住的胀痛侵入大脑,恨不得用头去撞墙,想要借此麻痹自己。
可是,她的后脑却撞进了一个柔软的地方,不是墙,没有冰冷,只有温热,她听到一声闷哼,然后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肩头。
靳子琦的肩膀一直在颤抖,因为寒冷,还是因为痛苦?
宋其衍紧紧地搂住她,她稍微挣扎了一下,妥协下来,任由他将自己揽过去,让她靠在那宽厚的肩上,大手一下又一下轻抚她的头。
熟悉的气息融入呼吸里,淡淡的烟草味让她战栗的身体逐渐平复下来,狂乱不安的心跳也慢慢地趋于平稳。
这个怀抱充满了安慰和包容,也充满了安全感。
“小琦,别害怕,有我在。”
宋其衍低沉的声音侵润到她的灵魂里,压制住了她身体里肆虐的因子。
靠在他的怀里,靳子琦就像是抓住了一根稻草,拽住他胸前的衣服再也不肯放开,似乎只要一松手她就会被巨浪冲入绝望的汪洋中。
“真的是我……真的是我……”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从唇间溢出。
苍白,无力,绝望,不愿意承认却不得不面对的残忍真相。
宋其衍低头望着臂弯里神态悲哀的人,眉眼间的疼痛也流露而出,他只是搂紧了她,安抚地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跟着一遍又一遍地低喃。
“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你的错……”
靳子琦抬起眼,眼角有一滴晶莹滑落,她的唇瓣苍白得看不到血色,她凝望着他费力地开口:“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知道是我杀的人?”
宋其衍垂着眼,神情淹没在垂下的刘海下,他只是亲吻着她渗着冷汗的额头,声音哑然:“你只是自我防卫,不小心刺到了他,你不是故意的。”
“这就够了。”靳子琦说,她闭上了眼睛,泪水缓缓滑落,喃喃自语,“我杀了人,乔欣卉不过是替我定罪,是我……本该坐牢的人是我。”
宋其衍心中一慌,双臂越加用力,扣着她的肩不给她任何逃开的机会。
“靳子琦,你不可以这样想,这没什么,是他想要伤害你,乔欣卉那么做也不只是为了你,靳家不是收留乔念昭了吗?是她心甘情愿那么做的。”
他的大手安抚地顺抚着她的背,脸上是让她信服的神情,“你只是想起了一点点,也许整件事并不是这样,所以先不要急着给自己定罪,如果真的全是你的错,那么多年为什么你都能相安无事地活着?”
靳子琦眸光恍惚,趴在他的怀里,大脑里一片混沌。
如果是她杀的人,为什么不去认罪,为什么可以那么多年忍受良心谴责?
“冷静下来,小琦,就因为警察那些没依据的猜测和你这些破碎的回忆你就要去自首吗?如果你去坐牢了,某某怎么办?爸妈怎么办?还有我,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今天结婚,难道你要我一天之间成为鳏夫吗?”
靳子琦望着他担忧紧张的样子,将头贴在他的脖颈处,声音有些沙哑:“对不起。我不会冲动的,放心吧。”
宋其衍看她平静下来,才稍稍放松了怀抱,却也不肯完全放下心来。
他的脸颊贴着她的脸颊,就像动物伴侣间的一种安慰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