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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一团和气,叶沐英回到家后气氛却不怎么好。
他父亲叶伯华第一时间就把他找了过去。
叶伯华问:“你去了哪里?复查吗?”
叶沐英点点头:“复查完就跟信仁去关家拜访。”
叶伯华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做事,首都这边的事情你别管,属于我们的东西,我会把它抓牢的。老爷子也许会见你,你不要紧张,跟平常一样应对就好。”
叶沐英说:“爸,你其实不应该——”
叶伯华打断:“不应该什么?不应该跟老二争?别天真了,我要是不使劲,早就被他挤下去了。沐英,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事,但你要明白,只有抓住更大的权力,你才能做更多的事!你在基层做了两年,难道没有尝到处处受制的苦楚?”
叶沐英少有地冷下脸:“爸,你的眼界太小了。”
叶伯华扬起手狠狠甩了叶沐英一巴掌。
叶沐英没提防,一下子被打到了沙发上。
一边脸立刻变得有些红肿。
叶沐英没再说话。
叶伯华最恨的就是被人否定,听到儿子的评价后气得浑身发抖。他走上去又给了叶沐英一巴掌,骂道:“连你也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叶沐英眼睛一痛,视线没来由地有些模糊。
但也只有那么一瞬间。
很快就恢复如常。
叶沐英似乎一点都不觉得痛,坐起来说:“华国的‘权’确实只有那么一份,但是叶家能握住的‘权’并不止眼下这些,现在正是做蛋糕的时候,这么快就急着关上门来分蛋糕,不觉得太早了一点吗?二叔很出色,能给叶家带来很多机遇,这是好事!”
叶伯华还是很恼火:“那有什么用?只有拿到手的才是你的,否则蛋糕做得再大都没有意义!”
叶沐英闭上眼。
无论劝了几遍、无论说多少道理,都是说不通的。
叶沐英垂眼说道:“爸你放心,我会好好做事。”他又提起另一件事,“妈说想跟我去奉泰住住,您不反对吧?”
叶伯华挺久没跟妻子一起睡了,闻言只是顿了顿,就答应了:“也好,你在那边也算稳定了,让她过去照顾你吧,否则你的眼疾老是复发。”
叶沐英说:“谢谢爸,我去跟妈说说话。”
叶伯华点点头:“去吧,我要出去一趟。”
叶沐英脸上的红印太明显,叶母一看见就落泪了。
坐在床边啜泣。
叶沐英蹲下握住自己母亲的手掌说:“爸答应让你跟我过去了,妈。”
叶母伸手摸上他的脸:“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
叶沐英说:“这没什么,只要他不对你出手就行了。等我把你接过去,首都这边的事就不用管了。妈你放心,养活你的能力我还是有的。”
叶母说:“我怕他会拖累你的前程。”
叶沐英劝慰:“不会有问题的,只要是真的想做事,不可能没机会。”
在知道自己父亲有家暴倾向时,叶沐英就一直在设法将他的怒火从母亲头上转移到自己身上——如果他父亲非要在自己亲人身上才能发泄怒火,他愿意代替母亲。
远赴奉泰时叶沐英不放心,甚至暗中促成叶伯华的每一个“外遇”,只求让叶伯华少一点回家,以保证母亲的安全。
这个策略果然奏效,这两年来他这个父亲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要不是有些场合还需要他母亲出面,恐怕连脸都不会露。
即使是这样,他始终还是有些提心吊胆。
幸好这样的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
叶沐英笑着跟叶母说话:“妈我跟你说,今天我见到个很不错的小少年,你应该也听说过的,他叫郑驰乐,是赵先生的师弟。我跟他探讨了奉泰那边的防疫方案,借着这机会又把思路重新理了一遍,心里比回来时要透亮多了,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
听到叶沐英交上了新朋友,叶母终于笑了:“那你可要好好跟人家相处。”
叶沐英说:“我会的,而且我一见到他就觉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叶母说:“那说明你们有缘,有句词怎么说来着,一见如故。”
叶沐英挺喜欢这个说法:“这么说还真是,我去的时候也没想到能跟他聊得这么投缘。”
母子俩渐渐聊开了,气氛也轻松起来。
终于有点团聚的样子了。
136第一三六章:灯会
中秋是个大节日;饭后郑驰乐和关靖泽就领着佳佳出门去玩儿。
南郊风雨桥每年都会有灯会;天灯、悬灯、河灯应有尽有;这几年首都南郊各个作坊都在政策要求下规范化,整整齐齐地排出了一条灯火长街。
最有趣的是位于桥头的“灯火传承”,是个老爷爷开的;摊子上备有白面、红面、青面等等的素色纸灯;可以给人画画和写字的。在一旁还有些做灯的材料;前头竖着个牌子:免费教做灯。
摊位附近已经围了许多人,郑驰乐三人也被他吸引过去。
老人的手像是枯竹一样,特别瘦,每一个指节都像被岁月敲打过无数遍;从哪个角度看都瘦削而有力。
他正在给人画灯面,下笔很快;不消片刻就勾勒出一幅栩栩如生的月夜牡丹图。
郑驰乐觉得自己做一盏比直接买要有趣,转头问佳佳:“我们一起做灯好不好?芽芽你来画,我和你萌萌哥来写字。”
佳佳一脸欣喜:“可以自己做吗?”
郑驰乐问老摊主:“我们可以自己动手做吗?”
老摊主闻言指了指那个牌子:“我可以免费教你们。”
郑驰乐撩起袖子,笑眯眯地朝老摊主道谢:“卖点材料给我们就行了,不用教,我会做。”
郑驰乐确实会做,小时候中秋一到,老木匠就会给村里的孩子做灯,郑驰乐看着眼馋也要老木匠给他做一盏,偏偏老木匠不给他做!他想得抓耳挠腮,于是煞费苦心地蹲在老木匠旁边偷师了大半天,最后终于做了盏、写上字儿,得意洋洋地去老木匠前面炫耀。
老木匠揉揉他的脑袋瓜,夸他做得不错,然后将一盏最好的灯奖励给他。
那一晚他一直盯着两盏灯直到烛火燃尽。
每每回想起来,总觉得它们始终还亮在那儿,把很多回忆照得温暖又温柔。
郑驰乐很久没扎过灯儿,手艺却还没生疏,他觉得就算自己七老八十了,也许都不会忘记那时候学到的东西。他扎得很快,没一会儿纸灯就成型了,佳佳在一边看得眼睛都瞪大了,一脸兴奋地拍着手:“小舅舅最厉害了!”
其他人的注意力也被郑驰乐转移过去。
老摊主也停下手上的活儿看着他。
有人看着眼热,问道:“看着好像不难,我们也能自己动手吗?”
郑驰乐说:“当然可以,材料都备好了,做起来是很容易上手的。其实材料准备才麻烦,像这些小竹片儿,要削得这么好也得有好手艺才成!”他一脸佩服地看着老摊主,“老爷爷是高手啊!”
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老摊主也瞧出了郑驰乐手艺极好,心里欢喜:“你学过这个?”
郑驰乐说:“以前跟村里的老木匠学过点儿,主要还是学木工,这个学得不精。”
光是这份坦然就足以让老摊主欣赏了。
这几年经济逐渐发展起来,城乡之间的联系越来越紧密,很多人从农村进入了城市——首都这种大城市尤其吃香。而本地人大多有点瞧不起外乡人,所以哪怕是从最小的山窝窝出来的,也会拼了命学出一口“官话”,希望把自己变成首都“真正的一份子”。
像郑驰乐这样跟外人承认自己是“村里来的”、“学木工的”,少啊!
老摊主叹息着说:“这些老手艺恐怕会慢慢失传啊,而且灯节也因为管理困难可能会被取消了,知道还有人晓得怎么扎纸灯我就放心了。”
郑驰乐说:“不会消失的,好的东西会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
老摊主说:“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在锦丰那边已经有电子花灯,可受欢迎了。”
郑驰乐也不接话,做好灯面就递给佳佳:“你想画什么?”
佳佳说:“这上面真的可以画画吗?”
郑驰乐说:“当然能画,老爷爷刚才不也在画吗?你会画吗?”
佳佳眼神亮亮的:“会!我学了国画!”她跑到老摊主旁边拉拉他的衣角,“老爷爷我可以借笔墨吗?”
老摊主当然不会拒绝,把笔和彩墨都挪到她面前。
佳佳把素灯放在摊架上,小心翼翼地在上面画画。她才六岁,自然不可能画太难画的东西,都是些小孩儿能驾驭的动物花草简画,不过她编排的天赋不错,画出来稚气归稚气,瞧着却很顺眼。
佳佳认认真真地画完,跑过去拉郑驰乐:“小舅舅快过来给我写字儿!”
郑驰乐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