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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说,“我一点也不累。”
我说,“大师兄,这些年,你受够了苦。”
大师兄闷哼一声。
“跑岔了气?”我这样问他。
大师兄摇摇头,没说话。
可是跑步的时候,明显就不稳了。我以为他是在赌气,或者是不服气,想要显摆显摆自己的体力。
一支利箭带着风,割断了我的一丝头发。我低头看去,看到大师兄的腿上,渗出了鲜血。
“大师兄!”
我从大师兄的背上跳了下来,抢上两步,扶住了将要栽倒的他。
他隐忍着痛楚,紧紧抓着我的胳膊,就像铁箍一样。
“师妹,快走,有埋伏!”
我们躲到了一株粗壮的树木后面。这时暗箭已经不放了。我们也进入了宝藏所在的山谷里面。其时,四下无人,乌鸦嘶鸣,鲜血横流,举目四望却又欲哭无泪。
体力已至极限。我看着大师兄,大师兄也是这样地看着我。最后他笑了笑,指着前面的山,说:
“看到了吗小师妹,那儿藏着一个山洞,你要仔仔细细地找。找到了,宝藏就找到了。我……我虽然现在死不了,可是一会儿就要死了。你知道吗,人总是要死的。”
我流着眼泪摇头,“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死了也要做我的师妹?”
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大师兄的手掌无力地抬了起来,摸着我的额头,“我怎会不懂你。只有我最懂你。可是小师妹,不可能的。你再不走,就再也来不急了。”
有人骂了一句街,好像是“格老子”。
大师兄也听到了,他微微抬起了眼睛,“四川口音。”
“四川……”我侧了侧头,“四川会有什么门派牵扯进来?”
在骂街的声音过后,在我们的四周,就跳下来几个带着斗笠的男人,一个一个挂着阴阳难辨的笑容。
大师兄闭上眼睛,又睁了开来,笑道:“峨眉派。想不到啊想不到,竟然是峨眉!”
其中一个带头的也笑着回了一句:“见识广博,妙手空空俞冲,圣门开山大弟子,果然名不虚传!”接着,他又说:“你应该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出现在这里,识相的,便把地图拿出来,这样还能饶你们一条性命。”
“如果我不拿呢?”
“那么杀了你们,我们再找,结果也是一样的。”
大师兄耸了耸肩膀,抬起脸来笑着说:“那么好吧。”
“不要!”我大声阻止。
可这个时候,大师兄已经忍着疼痛,站了起来。脸上挂着无害的笑。
他将手伸进怀里,将掏未掏之时,脸上的肌肉猛然变得狰狞,他大声对我说:
“小师妹,快跑!”
接着,便一个人冲了过去。
小姐胀肚
由额头淌下一滴汗珠落到眼睛里。我眯了眯,大师兄的身影就朦胧起来。我看着他,就好像看到了电影里某个精彩而又绝决的慢动作回放。那张开的双臂,一如蹁跹的翅膀。
“快跑啊!”恍忽中,又听他这样喊道。
我不知所谓地嗯了一声。可是脚下似乎生了根坚固的钉子,一动不动。只是这瞬间的空儿,便看到有血溅了出来。
血溅在了大师兄的脸上。他的脸上没有伤口。那血不是他自己的。
四五个人将他夹在了中间。大师兄的手脚发僵,大约已是强弩之末。方才站出来说话的男人见这边战事已明,瞄了我一眼,便走了过来。
老实说,我的身子是想要走路的,可是心里却一万个不愿意。
这就好像为什么男人可以将做丨爱与感情分开一样难以解释。
我透过这个男人,看着大师兄——好吧,此刻,他已经完全没有空当瞧我了——也可能是认为我走了。
呵呵,我才不会。
娘说,一个成功的人,最基本的要做到一点:从一而终。
那么,要死一块儿死好了。
男人朝我丢来一把匕首。我侧头躲了过去。那匕首映着山野里的阳光,亮得恍眼。我朝后轻飘飘地跃起,使出了圣门的看家本领,与此人拉开一点距离。手向后伸,刚刚好,便摸到了刀柄。
男人露出一丝赞赏的目光。不过,哪怕是崇敬,敌人也还是敌人。他终于动了,后脚跟狠狠踩了一下地面的杂草,踢出好大一篷的土。
两把匕首于半空中相撞,发出叫人牙酸的声响。我们各退一步,整理好身段,欺身又上。
短短半分钟过去了,我听到大师兄一声闷哼。心焦极了。
身形赶紧与这个男人分开,这才有闲暇去看大师兄如何:
他躺在了地上,脖子横了一把刀。正疑惑地将我望着,好像是在问我:喂,不是说好了,要让你走。
我皱着眉,摇了摇头。
眼前的男人笑了。他收起匕首,抱着双肩,得意洋洋地瞧我:
“嘿,小姑娘,把家伙放下吧。你们败了。”
我说了一声“好”,颓然垂下手臂。
大师兄喊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嘶哑着嗓子,眼睛瞪得溜圆。
我走过去,半跪在他身旁,笑着告诉他:“真笨,我才不会跑呢。”
大师兄微怔,接着,便是轻笑。
前有狼后有虎,中间我们却掉入了蛇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哎呀,这一次可再也跑不了咯!诸葛武候再世,任他多么神机妙算,面对硬碰硬见真章的时候,也只能摊手的呀!
我们被绑了起来——五花大绑的绑。当然如他们所愿,从大师兄的怀里,搜出了藏宝地图。
不过盗亦有盗,这一群蛇兴许是肚子还不算太饿,竟然没就地将我们杀了。
在前进的途中,我笑着对大师兄说:
“师兄你看,咱俩多像一对儿鸳鸯。”
大师兄正苦眉思索着逃生之法,闻若未闻。
我又说了一句。大师兄这才听到,扭过头来,保持着那一个思索的神色,张了张嘴巴,跟我咬耳朵。
我本以为他会说什么应景儿的,诀别的,感人肺腑潸然泪下的情话儿,想不到他抿了抿唇,说:
“咱们就快要死啦。我可不能让你死,师父就你这么一个女儿。”
哼。死有什么好怕?难道这世上,是有人不会死的么?
讨嫌。
走了半个点儿,来到象征着终点的大山之前。我看到了一座墓碑,上面刻着我不懂的字。就这么上了心,又联想到自己目下的地理位置。我将头点了点,喃喃念道:
“终南山下,活死人墓。神雕侠侣,绝迹江湖。”
大师兄问我,“神神叨叨的,在说什么呢?”
我小声告诉他:“咱们有一条活路。”
大师兄诧异道:“什么?”
“别急,瞧着我就成。”
接着,我使劲儿摇晃身子,做出一幅苦大仇深形容。嗓子嘹亮如鸡叫,往前走不了多远儿,带头的人不耐烦了,三步并作两步追回来就想抽我嘴巴。
我赶紧咬住了嘴唇,委曲地将他望着。
“小肚子胀。”
“啥?”
“小肚子胀啦!”
“啥意思?”
“本大小姐要尿尿!”
这人咂么咂么嘴,啧啧两声,对领头那位喊道:“大师兄,这女的说要尿尿!”
大师兄别过了头,忍住了笑。
我也承认虽然现在是生死关头,我也有拉这人陪葬的冲动。
尿尿难道是什么值得大肆宣扬的事情吗?是吗是吗是吗?!!!
七个人里,就我一个女人。本姑娘虽不是如花似玉,但勉强也能称得上良人。未出过阁,没失过身。尿尿这么隐私的事儿,哪能随便让人看?就算我干,我想大师兄也不干。
于是,我点名要让大师兄跟着。我说,别人跟着我不放心。
大师兄白眼一翻,好像是在说:这他妈就是想你的逃生之法?
他又抹了一把脸,叹息一声垂下头,好像还要补充这么一句:你怎能如此愚蠢……
我当然也能知道这法子是不能奏效的。那带头人上上下下打量我两圈儿,轻轻一笑。
“你呀,还太嫩。”
我瞅了瞅胸,点了点头。
“这样吧……”我说,“反正我也快要憋不住了,你随便找个靠谱的人跟着我。我躲在草丛里,他看不到。哦,还要捂着耳朵。因为听到声音也不行。”
带头大哥没再难为我,耸了耸肩膀,压了压斗笠。
“我跟着你去。”
我心说我草,就你最不靠谱。
带头大哥压着我去了,这几百米的路上,我回想着那墓碑上所有我不懂的字里面唯一看懂的两个字——还是新写的:
放心。
是他来了。我认得他的字。
一定是他来了。
我也有想过□这等下作的事情,但扭昵作态实在难熬。火候不到,学不太来。
只能赌这一把。
带头大哥跟了一会儿便不再跟了,用下巴示意我前面的草丛,说那儿就可以。草够高,他看不到。
我点点头。没错,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