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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云-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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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医院里服了药,叫车回家,照着镜子,真是既好气又好笑。不要想太多,想多了会发这个,哪里来的逻辑,外国人最最好笑,他们的养生之道是什么也不烦恼,结果搞成现在这样、那个财政部长结果还是在报上道了歉才罢,又去信中国道歉。看样子就快丢职了。

我在数我回家的日子,还远呢。

一个人躺在床上,猪头似的躺着。不是你我他的错,是社会的错。我哈哈的笑了起来。那药不错,我睡熟了,一件功课也没有做,是的,我想、我想我会及格的,但是要拿个优就难了。

我不想考第一了,我不再想考第一了。

第二天我接了小燕的电话,老实说,我还真高兴听到她的声音。

我说:“我又病了。”

“你像林黛玉。”她说,“多愁多病身。”

“你是几时开始看《红楼梦》的?”我问。

“自从你告诉四姊说:很多人连《红楼梦》也不看的时候。”

“我是说笑的。”

“你从来不笑,”她说,“我看得出来。”

“我的天,你倒是很清楚我。”我说,“我到医院,每次他们问我;直系亲人是谁?我总是想哭,我一个亲人也没有在这里。”

“你可以填我的名字。”她问,“什么病?”

“性病。”

“你不会生性病。”

“是呀,我知道,我不会生性病,也不会生肺病、我只懂得发风疹与胃出血。”

“那也很好。”小燕说。

我哈哈的笑了。

“你好了一点没有?说得怪可怜的。”

“好一点,可是我的手表又坏了,要拿去修。”我说。

“我的天!”她在那边大笑,“你有没有不坏的东西?”

“同学也这么问我。”我说,“什么都坏了,连手表在内。真痛苦。”

“首相辞职了。”她说,“你听见没有?中午时分宣布的。”

“每个人都辞职,我可不可以辞职?”我问。

“不可以,你总要读完的。”她说。。

我叹一口气。

“你知道吗?”她说,“黄先生这次来,是为他女儿订婚来的,女儿订婚了,但是他妻子没有来主持仪式。”

“应该夫妻双来的。”我说,“这才有气派。女儿毕业,双双来观礼,女儿订婚,双双观礼,女儿泡洋人,双双观礼,女儿鼻子上长了个疮,双双观礼。”

“你也太难了,”小燕说,“人家还请你去观礼。”

“我不要去,四姊呢?”

“四姊或者去,你知道,这女孩子不是现在这黄先生的太太养的,所以她没来。”

“我听不明白,实在太复杂了。”我说,“做人为什么要这样复杂。是不是一个人长得漂亮一点,比别人强一点,就可以什么都干?,’

“那是讲运气的,我不能说。”她说,“你不去吗?”

“我不去。”我说,“我要去睡觉了。”

“我要去睡觉了,他说。”小燕笑,“我有空再找你。”

“好的。”我挂了电话,我去睡觉了。

我想象着黄先生复杂的感情生活。开头是一个女人,没有结婚,或是结了婚,反正脱离了关系。可是留下了一个女儿,这女儿现在也很大了。他后来结了婚,这次是名正言顺的娶妻,但是因为种种不得意,他有一个情妇,现在情妇与女儿在英国。

我这样想着,因为事情实在太复杂了,简直像数绵羊一样,所以很快的睡着了。黄先生本人一定不会有失眠的烦恼。我生命中只要有一个女人就够了,好的。好的女人不一定是美丽的女人,或是能干的女人,或是学问好的女人,或有钱的女人,我要,好的女人。

第二天我仍然去上学,累得半死。坐在课堂中,我觉得是浪费时间,不停的渴睡,而且很冷,我要离开这个地方,好好的找个静静的窝去睡一觉、然后再出来。累?不一定,是一种闷倦。

大家伸了一个懒腰又一个懒腰。教授絮絮的说着。我的眼皮渐渐沉重,这人最好去讲授催眠术。我的眼光投到同学的报纸上去——火车与货车撞,有人在火车站下放炸弹,一死四十伤。

在家里,火车与货车也常常在平交道里出事。家里那种灰尘,炎热,母亲拖鞋“拍拍”地响着。太阳有一种腥气,一件衣服晾出去,半小时就干了,一件衣服穿在身上,十分钟就湿了。

在家里,走廊里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走近一看。却是一箩筐西瓜。

听听时代曲也是好的。

回家惟一的好处是可以睡至日上三竿,不要问我是怎么过的日子,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每日七点四十分跳起床,穿上牛仔裤、毛衣、大衣。拿起书包一步步的走向学校。我真的是不知道为了什么,有很多事是不能想的,我不明白,回了家、如果找到了工作,也要一早起来去上班的。做人还不如做一条狗。

隔壁的同学说:“越来越闷了。”

在家里,我心爱的女孩子说:“我不爱你,我们从来没有相爱过,从来没有。”我还记得她那惊人的肯定语气。她是壮丽的,长头发盘在头顶上,穿一件薄得透明的衬衫,松的,里面隐隐约约的有一只肉色的胸罩,花边是美丽的。因为热,她的头发被汗湿得贴在耳边,无处不是的碎发,她很紧张,好像我随时会放飞刀收她的首级似的,但是我当然没有,我哭了。

我是一个好哭的男人,一般刚硬的女人还没有这么多的眼泪。我在痛心的时候总是哭的。

后来……她结了婚。

后来……我们放学了。

我一步步的走回家,女同学们搭坐着男同学的车子——女人总是有办法的,小燕是一个不错的女孩子。她不是一种很天真的单纯,我想她是可以做朋友的。

四姊是不一样的。

四姊是四姊。

虽然她比我大,但是娶妻子一定要娶她那样的,娶妻娶德,她有老式女人的德性。而且我猜想她一定一直如此,她的本性很完美,她不该爱上了黄,但是命运如此。

我没有机会,她与我活在两个世界里。

回到宿舍,我脱了衣服,打个呵欠,躺在床上休息。

隔壁又有人搬了进来,生活一切如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真叫人受不了。

这个人的无线电哗啦哗啦的唱着:“……一定至少有五十个办法可以扔掉你的爱人……五十个办法……”嘉芬可的声音。

我的天。

我用拳头擂墙壁,声音低下去了。

我实在不想到饭堂去吃饭。我什么也不想做,不不,不对,我希望四姊可以陪我五个钟头,六个钟头,一整天,听我诉苦,听我的委屈、我的梦想。

我希望早上起床的时候,她在我身边,我可以吻她的耳根一下,满足地,安全地再好好睡一觉。这是我想的。

我想我是快发痴了。

这并不是说我对她有非分之想,我是尊敬她的,如果只是为了早上醒来床边多一个女人,那还不容易,那一天换一个也行,那多龌龊。

我只想她,她给我一种安全的感觉。

我不承认我是一个难看的人,到底年轻的男人没有那种气派。黄是突出的,很多中年男人也没有也那个气派。黄不算中年人了,他已经步入老年了,他女儿都订婚了。

这样的父亲必然有个出色的女儿。不知道那女儿长得如何,我想小燕或者是见过的。

周末我见到了小燕,她说她也不知道。她只与四姊来往。显然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她说:“你每次见我,总是问起有关四姊的事。你其实并不想见我,你想见的是她,对不对?”她的声音有点变了,“你是爱上四姊了?”

这是第一次,我觉得有这样的可能,我爱上她了。

“我怎么会呢?”我还笑着,然后我问小燕:“什么叫爱上她了?”

“你爱她,对她有兴趣。”她简单的说。

“对她有兴趣就是爱上她了?”我说,“不不,你是对的,我大概是爱上了她,不只这么简单,奇怪,是几时的事呢?我竟不发觉。”

小燕沉默,隔了一会儿说:“是不是你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不不,第一次见她,我顶讨厌她。”我笑。

“我第一次见你,我爱上了你。”小燕说。

我的脸涨红了,有时候太坦白的人令我难堪,我不怀疑她的真诚,但到底她不说出来,我也是知道的,既然如此,又何必说呢?她还年轻。

我转过头去。

“所以如果你见我只是为了四姊,我劝你不必见我,你应该直接去找四姊,做人不能婆婆妈妈的。”她的声音很硬。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说,“我是很喜欢见到你的。我再笨,也不致笨到那个地步。”

她转过头来。

我说:“你何必这么凶呢?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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